“走?哪里行?”李从玉回身钻进他怀抱,两手紧紧圈住燕岐的腰,“我倒是想,赵家萧家还没倒,皇儿也没教好,这么大个摊子,我放不下……”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燕岐只听见他那句“我想”,“其余的,我帮你。”
两个人到秋香原骑了一日马,李从玉叫皇子也跟上。李雍聪慧灵敏,却不擅骑射,李从玉要他跟燕岐学骑术。
折腾小半天,李雍却没多少长进,李从玉单独跟皇子在一块倒是正经,有燕岐在场,便也像个小孩似的,大笑道:“错了错了,拿弓的姿势不对,你看我的!”
说着,李从玉翻身上马,手持弓箭演示一番。李雍苦着脸道:“父皇怎么同孩儿比。”
李从玉下了马,鼻息有些喘,拿弓头轻轻敲了他一下。
“你往后登基,哪一样不拿来跟父皇、先皇们比。”
说完,李从玉又面露怅惘,道:“父皇算不得个好皇帝,但我希望你是。”
他暗暗地想了一想,他这半辈子过得实是阴差阳错。
李从玉看向身旁的燕岐。
兴许唯一的收获,便是这个人。
要没燕岐喜欢他,不离不弃地跟着他……
李从玉合上眼帘,数了数自己身上的好处,没多少,能拿去回报给他的,怕只有下半辈子,一心一意的挚爱。
过足了骑马瘾,李从玉畅快了许多,带着皇子开开心心回宫。
今夜燕岐不在,他伴着李雍睡。李雍迟迟不闭眼睛,李从玉点了盏灯,找了些针线缎子给孩儿做了个安神香囊。
皇子一夜酣梦,醒来父亲已不在,东瞅瞅西望望,等到早朝结束仍不见人影。
李雍到处问宫人,无论男男女女,见了天家父子便畏惧惶恐,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问了半日才知,父皇又去处置犯罪的贪官污吏了。
他随身佩戴着小香囊,乖乖去温习功课。
外朝殿阶前换了一拨人,昨日是杨氏,今日是赵氏。
李从玉收到了几十道密折,垒在龙案上,高高一摞,极言赵家作奸犯科包庇族人之举,最严重的罪行要数一条,赵栩侄儿为修庄园肆意侵占民田民宅,百姓求告无门,赵氏竟率家兵屠村。
李从玉看完折子,遣京兆尹速速查明,确有其事。
赵家上下几百口人,连夜下狱。
李从玉怒极:“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朕不杀你们这些鼠辈,实乃愧对天地祖宗!”
大殿前的杖打声响了整整一日,到了夜里仍未发落完毕,只好点着火把接着行刑。
此案比上次科场案牵连更广,火直接烧到了萧家身上。李从玉已开了杀戒,干脆将沾连上的人全部下狱,送到三司审理。
杖责的杖责,砍头的砍头,朝堂被掀了个底朝天,世族连命根子都不剩。
不出半月,原本乌泱泱一大片的朝会,竟只剩不到二十人。
做官的对皇帝避之不及,明都城里流言纷飞,都传李从玉是个暴君,杀人不眨眼。
朝堂无人,倒合了李从玉心意。今年科考舞弊,先前点的进士就做不得数,他上次听了燕岐的话,就把宁雪深叫到跟前,命他为新任考官,重新开科考试。
李从玉虽杀了许多官,可一笔一笔都清算得清楚,是什么官,何年何日何地犯了什么罪,张榜布告得清清楚楚。
士大夫看不惯他,天下万民却苦贪官污吏久矣,对帝王此举欢呼雀跃。更有甚者集资立下生祠,为皇帝塑像供奉。
因而,下方来应试的寒门弟子络绎不绝,皆慕皇帝之风尚,立志施展抱负,澄清宇内。
一股清廉的新风取代颓靡的世家朝廷,在李从玉治下的大殷冉冉升起。
又半月,礼部尚书宁雪深点状元解良,选新科进士数十人,李从玉在皇宫内设宴,御幸士子之间,欢饮达旦。
这百人皆是有才之人,充入朝堂空缺之中,精明强干,兢兢业业,一时大殷上下欣欣向荣,竟有开国之风。
李从玉一面欢喜,一面却是病得越加厉害。
皇子李雍在燕岐的教导下一天天长大,骑射也长进不少,做了一把朱红的木弓,献上来讨李从玉欢心。
李从玉收下,却已没了弯弓射箭的气力。朝政操劳之下,他当初的戏言一语成谶,时有卧病下不了床榻的日子。
时日一晃过去,今年紫宸宫前的腊梅过早开了,长势却不是很好,花枝孱弱骨朵零散,病恹恹的样子。
李从玉从窗畔望着病梅,想着幼时一年又一年,也曾看过无数遍紫宸宫的梅花开。这皇宫大是大,景致却一成不变。永永远远憋闷的墙,窄小的天,看厌了的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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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