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在她眼里,两个儿子没什么不同的。哥哥失踪多年归来,李从玉封他做瑞王后,也时常和母后姐姐走动,或许在母后心头,对瑞王更怜爱些。
正如李从玉离开太后寝殿时她说的那句,玉儿,你什么都有了。
李从玉想笑得很。所以他就活该忍让,为别人大度?
霍家的人都“重情谊”至极,唯独他李从玉,格格不入。
可是现在,李从玉觉得像他一样挺好的。自从不去顾念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分,他的日子就过得轻松畅快得多。
小隹急急忙忙进殿,扑通跪下,膝盖几乎把地面戳出两个窟窿。
“陛下,臣来迟了!”
李从玉抬起漆黑的眼睛:“你去哪了?”
“御膳房给陛下送了汤来,三更半夜,臣觉得可疑,抓了那人盘问,说是太后宫里来的。”
李从玉:“汤呢?”
“臣这就端来。”
“倒了。”
“啊?”
李从玉擦净手上的香屑:“告诉手下的禁军,不许太后插手朕身边的事。她宫里过来的人、奉了她旨意的人,一并不许靠近紫宸宫。”
“是……”
夜色越来越深,殿外呼呼刮着大风,李从玉没有睡意,屋子里空荡得很,冻得他难受,在被窝里也暖不了。
他披衣起床,套上靴子出门。骑上马,走北面小门,溜出屋檐耸立的皇宫。城墙外灯火通明,正是夜市繁华景象。
李从玉的马停在摄政王府跟前,朱红大门上挂着新漆的牌匾,四个大字:干霄凌云,是他亲自题的,竟被燕岐裱成了金的,高高挂在门楣上。
两座雪白的石狮子张着大口,在暗夜里泛着微光,不露威严,倒显得几分稚态可爱。
李从玉敲了两下门环,深巷里谁家的狗吠了几声,声音飘到了老远。门房许是睡着了,等了片刻没人应,李从玉跺了跺脚,抖去一身寒意,又敲了两下,背靠着朱门坐在门槛上。
王公贵胄的宅第离夜市很远,李从玉听着微渺的人声,好像掉进了梦中。目光所及的街道上一片空空荡荡,石板上映着青光,好冷。
他站起身,刚走了两步,门开了,有个半人高的小孩穿着家仆衣裳,睡眼惺忪地望着他。
“我找你们王爷。”
赐给燕岐的宅子很大,李从玉亲自挑的,前府后宅花园亭台一应俱全,俨然皇宫的翻版。李从玉赐仆婢给他,燕岐不要,说自己相看,结果呢。
李从玉望着身前打灯笼带路的小孩。
一路走来没见半个人影,他就挑了个小娃娃。
燕岐见了他,面色怔了怔,也像是沉在梦里,一把拉住李从玉,拥进怀里。
“你怎么一个人出宫了!”
“想你了。”
李从玉只望着他,身上到处都凉。燕岐捂了捂他的脸,指掌握住李从玉后颈,看了半晌,粗横地亲上去。
李从玉闭着眼睛轻哼,在他身边,总算没有那么冷。
一吻分开,燕岐望着他很久,指头在李从玉脸上摸了又摸,终是什么都没问,拦腰抱进帐中。
李从玉道:“深夜过来,可是扰到你了?”
燕岐的拇指落在他唇瓣上,眼神定定:“你要是来,我都等着,只怕你不肯。”
李从玉枕着柔长的青丝,喃喃:“也只有你待我真心。”
“从玉?”
李从玉抬起眼睛:“我不快活,自从回来就是,一点也不。”
这话堵在心里很久,像他的病一样,漫长反复,磨人得很,却不能找个人倾诉,甚至自己都不敢过多去想。
只要顺着一想通,就好像以前一心要回明都的日子像个笑话似的。
“如今唯一的慰藉,也就是跟你在一起。”
燕岐紧紧看着李从玉迷惘的脸,一股炽烈的火苗在心里燃烧。
“从玉。”
李从玉眸子动了动。
“……倘若你对我也有心的话,等事情做完,寻个机会,随我走吧。”
李从玉怔住。燕岐不安起来。
“去哪?”
“去哪都行。”
李从玉这才回过味:“你……”
燕岐收紧李从玉的手,陡然流露出心中的渴盼:“我们两个过日子,到哪都行,我养你。”
李从玉被他抓住的手心突突跳动。
养……他、真要像养妻子一样待他吗?往日夫君夫君的叫,都是为了增添情致,如此正经地商量,倒让李从玉浑身麻痹,从脚心一路泛起羞意。
李从玉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这提议太过出格,像一记拳头似的,把他打懵了。
六神无主之际,燕岐捧起他的脸。四目相对的时候,李从玉喉咙动了动,答应他的话就要先一步跳出口。
燕岐:“我并非要逼从玉,亦不想你为难。从玉若拿不定,等过些时日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