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没有了刚才的激动,怔怔的望着她,眼底是难以名状的晦涩。
而艾松雪,还是方才那样云淡风轻的神情。
“动物不会违背繁衍生息的本能,可作为人,我们可以决定违背本能,不再繁衍生息,一生只为自己而活,同样,我们也可以放弃求生本能,根据自己意愿,决定只活到一定年纪。”
艾松雪笑着说,“这不是消极,这是自我意志的选择。”
周越不知该如何反驳,却又无法接受,他知道死亡对一些人来说是解脱,但如果是你在乎的人欲以死亡作解脱,谁又能做到坦然以待。
“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艾松雪散漫地倚在沙发上,微微歪头看着他,说,“你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
周越清楚,他在她这儿现在没什么话语权,一时改变不了她的想法,那不如……就让她多开心开心。
他压下心头的情绪,扬起唇角冲艾松雪笑起来,只是这笑……
“算了,你这样子比哭还难看。”
这时,家政阿姨从厨房出来,“松雪,饭好了。”
艾松雪站起来,“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好。”
吃饭的时候,周越想起艾松雪说的那些话,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安风哥,对不起”后,主动跟艾松雪讲起了陈安风的事,讲陈安风小时候为了他跟人打架,一对三都没落下风,把那些人打得鼻青脸肿,可威风了;还讲陈安风很会打水漂,打出来的水漂跟流星一样;还讲曾经有个县里的女生跑山上来追陈安风,陈安风被她烦得不行,干脆说自己是同性恋,还拉他出来挡枪,这事儿后来还被陈思明他们拿出来嘲讽,说怪不得陈安风那么护着他;还讲陈安风也翻过车,被他家的鸡啄过屁股;还讲……
艾松雪听得直乐。
吃完饭,周越加上了艾松雪的微信,两人就这么联系上了。
周越经常约艾松雪出来,有时候是让她陪他去吃饭,有时候是约她去散步、骑车、放风筝什么的,经常还会叫上系里的大帅哥一起,明里暗里的撮合,这个不行叫另一个,只要拿出艾松雪的照片,几乎就没他约不出来的帅哥,他和陈安风一样,都希望她能找到另一个喜欢的人,别将生命终止在二十四岁。
艾松雪不愿意出来的时候,周越就把陈安风搬出来,说自己不能辜负安风哥的嘱托,要汇报的,他也的确每次都会把她看起来在好好生活,多交朋友的照片发给陈安风,艾松雪为了让陈安风能得到一点慰藉,就算不情愿也会出来演演戏。
照片里,周越总是会让艾松雪笑一笑,艾松雪偶尔配合,她笑,周越也跟着笑。
周越笑起来总会露出一口白牙,很纯粹的少年气。
他常常将笑挂在嘴边,因为艾松雪说他笑起来很好看,让他多笑,可他的笑容停在了第二年的冬天。
这个冬天,白鹤山里的陈安风还是重复着每日的那几样事,周末早上就去自习室给孩子们辅导,中午去看看周越爷爷,白天其他时间就去寺里转经轮,晚上回来逗猫,看一看手机里周越发来的照片。
陈安风希望艾松雪能喜欢上其他人,可看到她和那些男生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他心里又不是滋味。
他倒挺佩服周越的,每张照片里他都龇着个大牙。
这天,陈安风跟往常一样从寺庙回来,到家已经天黑。
因为手被冻坏了,他不想做饭,就随便吃了个板栗炖鸡的自热饭,吃完没多久,他忽然感觉胃里传来一阵绞痛,一股不可压制的暗涌猛地从胃里往上冲进喉咙。
陈安风立马捂住嘴,冲进洗手间里抱着马桶狂吐起来,胃里如同翻江倒海,像是连全部胃酸都要呕出来,他难受得眼睛都睁不开,大脑晕眩得厉害。
吐了不知多久,他感觉自己像是喝酒喝断了片般失去了意识,他只知道自己在吐,其余五感尽失。
到最后,他的确失去了意识,身体抽搐着倒在了一旁。
等再醒过来,陈安风仍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还处在晕眩感中的他吃力的撑坐起来,然而下一秒,他却倏地的清醒,因为——
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未干涸的血迹。
黑色的血液里还裹着因未能消化而形状分明的米粒与板栗碎渣。
马桶里也全是暗红色的秽物。
胃里还一阵一阵的传出绞痛感,陈安风忍着痛扶墙回到客厅,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输入自己的症状进行搜索,排除胃癌,剩下的结果显示大概率是胃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