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由的反对声音在我眼前跳过,夏夏又一时意气和丁满对上了,这让我有些慌。
因为我提议的初衷绝不是要引发矛盾。
为了防止双方越说越冲,我赶紧在下面找补:丁满不要这么说, 我们只是想着可能其他同学也会有这方面的顾虑,那么我们把这事儿提出来, 就可能能得到一个解决办法。
紧接着小何的头像也出来了:是啊,确实就是贵啊。
荔枝在下面接道:早就觉得贵啦,能降价当然好啊!
因为同意降价的人似乎占了上风,丁满也开始收声:是啊,所以不是说了可以打投诉电话吗?
我说:可是我们并不知道洗衣机的收款方是学校还是第三方,直接打电话投诉的话,容易上升到学校。如果可以我们当然还是想在学校内部解决。
到这里,丁满终于开始慌了,因为我的这句话把他的讽刺引申成了,公然鼓噪投诉学校。
他说:有道理,我想得确实没有姐姐们那么多!
可能是因为丁满反复提投诉的事,学生会那边就坐不住了,最后会长直接出来说:已经上报到导员那里了,大家稍安勿躁,最后一定会有个结果的!
于是我们这几个带头闹事的,就流程性地在群里说“谢谢会长”“会长太好啦”之类的。
眼看着群里恢复了平静,不再有其他声音冒出,我也终于松了口气。
再一抬头,我正站在食堂的外墙边,而隔着一道玻璃墙,杂总正一面吃饭一面认真地看着手机。
*
我也进去打了份饭,两荤一素,端到杂总对面坐下了。
他似乎被惊了一下,抬头看到是我……还是觉得挺意外的。
我说:“谢谢你哦……”
他问:“哪件事?”
我被噎了一下。
我从自己的餐盘里挑了肉质最好的一块红烧肉给他:“这个是谢谢你之前帮我和我的室友解围。”
然后又选了一根超长小酥肉:“这个是谢谢你刚刚在群里帮腔。”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样的礼你也拿得出手?”
我说:“怎么,吃不下吗?”
他说:“吃得下。”
是的,我真没必要像夏夏说的那样请他吃饭。
毕竟我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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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我和杂总就这样面对面吃起了晚饭。
他问我:“你怎么想起来闹洗衣机的事儿的?”
我说:“因为贵啊,你不觉得贵吗?”
他说:“大家都知道贵,但没人去闹——你其实也不像做这件事的人。”
我说:“因为我们寝室有个小姑娘,每天不用洗衣机,只手洗,阴雨天里搞得身上都是馊味,看着挺难受的。”
他问:“那为什么她不出面讲,要你来讲?”
我说:“她都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价格原因才不用的,她只说是怕洗衣机脏。所以她肯定不可能出面啊,出面了不就等于承认自己用不起洗衣机了?”
“那你这不是很清楚吗。”他说,“真正用不起洗衣机的人,是绝对不会去应和你的。其他不相干的人也只会高高挂起,只有和你玩得好的几个人会站在你这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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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我也看出来了,全程帮我说话的只有他、夏夏、荔枝、小何。
其中夏夏、荔枝、小何家境都挺好,杂总也是上了几年班的人手上肯定有存款,他们其实都不在意这几块钱的事儿,纯粹是为了我才站出来。
这个认知让我有点挫败。
不过杂总说的一句话让我好受了很多,他说:“我是没想到你年长这么多,还能在这儿交到几个真心朋友,也是蛮厉害的。”
我说:“还好吧,可能我本来就没什么年长的样子。”
他点点头:“你确实是。你挺矛盾的,这件事你做得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但是在群里跟人对冲的时候心眼倒挺足的,我看了都叹为观止。”
我拿筷子戳着米饭,没回这话。
他说:“可能我说了你又要嫌烦。我只是不理解,你明明……”
“明明做得到,为什么不做?”我帮他说完了,“因为累啊,再说一百遍也是累啊。就光刚刚群里这一出我脑细胞都死了一大半了,让我像你那样过日子我还不得累死啊。”
他说:“能赚到钱也不行吗?”
我说:“钱算个什么东西。”
他笑了一下:“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个连洗衣机都用不起的穷人了?”
我说:“我不在乎,穷怎么了,犯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