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鹤边换衣裳边纳闷:“师父他哪里来的故友,竟如此正经,要换了衣裳才带我们去。”
嘀咕了几句, 没听到回应,扭头一看, 悄悄正与她那条尾巴在厮打。
她有一条极大的尾巴, 毛发厚实蓬松, 是条十分难得的漂亮尾巴,只是有一桩——不服管教, 悄悄要将它收回去, 尾巴却犯起了犟劲,偏要露在外头,收回去,又冒出来,再收回去, 再冒出来。
几次三番,悄悄就生了气, 愤怒地同尾巴打起架来。
小鹤哭笑不得, 上前将一人一尾分开,顺便用手指给尾巴顺了顺毛, 劝道:“既然修行不到家,收不回便不收。”
悄悄瞪了不听话的尾巴好几眼,才悻悻作罢。
两人换好衣裳走出卧房, 正巧隔壁羊生也打理妥当推门而出,看他身上服色:裁云为布风为线, 织就宝衣不染尘。
这身衣裳正与他相称,瞧着俊拔挺秀, 很有几分仙门道家的气韵。
小鹤微微晃神,从前日日在一处还不觉得,今日换了一身好衣裳。才猛然发觉原来他已长得这么高。
然而一开口,那些什么神仙气度便荡然无存,羊生迫不及待显摆:“快看我这身俊不俊。”
他摸着脸,喜滋滋道:“方才照镜子时,还以为见到了神仙哩。”
小鹤好笑道:“俊得很,俊得很。”
听得人夸,羊生更是自鸣得意,同小鹤并排走着,口里吹嘘不尽:“就我这般模样,上天宫也不失排面,到哪里都拿得出手。”
小鹤:“是,是,是,你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羊生心里头美得冒泡。
几人说说讲讲,一同找到一天道人,兴冲冲说:“师父,现已收拾停当,可以出门……哎呀,你是哪个,怎么在我家里?”
话说到一半,就惊得变了声儿。
这却是为何?
原来几人面前见到的不是一天道人那张老脸,而是一个风流俊俏的白面道人。
这道人生得骨清神爽,丰采过人,穿一身道服羽衣,十分的落拓不羁,此刻正揽镜自照,细细端详自家面貌。
羊生目露狐疑,审道:“你这人好没道理,如何连招呼也不打,就擅入他人门户?”
小鹤把他戳了一戳,低声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你该问他把师父变到哪里去了。”
羊生脊背发凉:“该不会是个什么妖怪,趁我们不在,把师父吃了?”
小鹤:……以师父的本事,应当也不至于罢……
悄悄耸了耸鼻子,越嗅越迷惑:这人模样看着同师父不一样,怎么味儿闻起来一般无二?
其实几人面前的这个就是一天道人,他原先日子过得灰心,连外貌也变得衰老了,今日要访故友,不好再顶着个老头子的样貌,于是把脸一抹,恢复了几百年前的面容。
用惯了老脸,乍一换回这张俊脸,他自己也很不自在,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够庄重,有损做师父的威严。
正想着要不要变老些,就听见徒弟在那里大呼小叫,顿时脸黑如炭,骂道:“你们真瞎啊,连自家师父也认不出。”
便在脸上抹了一把,将面容变老了些。
这回是个中年道士,一样的人才飘洒,只是眉眼间看得出三分眼熟。
几个徒弟看得目瞪口呆。
小鹤震惊道:“哎呀,真个是师父!”
一时间啧啧称奇:“原来师父也有这般俊的时候,真是想不到,看这人才,看这品貌,何等出众,何等脱俗。”
耳听得徒弟恭维,一天道人虚荣心空前膨胀,眉梢眼角情不禁流露出几分得色。
羊生却有些纠结,他看着师父这张脸,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劝告道:“师父,你原先虽生得老,却也不丑,我们做徒弟的都不嫌弃,何苦变出这么一张嫩脸自欺?叫我好不习惯耶。”
“是呀,是呀,”悄悄吐舌头扮鬼脸,“以老装嫩,羞死个人!”
一天道人火冒三丈:“什么自欺,什么装嫩,我本就年轻,本就生得俊,那俊脸才是我的真样貌,你们这些逆徒竟如此栽赃于我,大大的不孝,该吊起来打!”
羊生敷衍道:“是,你年轻,你才千儿八百岁。”
一天道人气得七窍生烟,捶胸顿足直喊天:“天哪,你若有眼,为何叫我收此不孝逆徒?怄得我心窝子疼痛,要被活活气死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