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羊生一看,这个老婆婆好眼熟啊。
他心里还有些记恨她说小鹤心肠歹毒,于是就说:“若不服眠春山的律法,就不要来眠春山的地界。”
老婆婆赶忙说:“这些猴子乱说的,因我告了他们卖假酒,所以他们就诬告我。”
她唠唠叨叨讲道:“我不是小春城的人,因无子无女,年纪又大了,才来小春城投奔侄儿侄孙,所以不大懂这里的规矩,不想惹人厌烦,要撵我走,我若被撵出小春城,又能往哪里去,岂不要死在外头?”
老婆婆这样说了,羊生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捧着衣裳,对悄悄说:“咱们快些回去,趁小鹤还没发现,把衣裳给她塞回去。”
悄悄眨了眨眼睛,没心没肺道:“补过的衣裳,早晚是要被发现的。”
羊生叹了口气,忧愁道:“拖一天是一天罢。”
两人回山时,老婆婆不远不近跟在后头。
起初羊生还以为是顺路,后来上山了,见她还跟着,不免肚内生疑。
羊生站住脚,扭身问:“老婆婆,你不是要投奔侄儿侄孙,跟着我做什么?”
老婆婆说:“这路又不是给你一个人修的,我去投奔侄儿侄孙,也走这条路。”
羊生不信:“山上住的大多是妖怪,就连进山砍柴的樵夫,采药的药农,也都住在山脚,我看你是个凡人之身,你侄儿侄孙怎么会住在眠春山?”
老婆婆坚持不改口:“我侄儿就住在山上。”
羊生心里犯嘀咕,暗自加快了脚步,想要把老婆婆甩脱。
然而无论走得多快,老婆婆始终不远不近在他身后。
羊生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可是山路,老婆婆腿脚得有多便利,才能一直跟在后头?
越想越古怪,便用了缩地成寸的法门,一步走出百步远,才终于把老婆婆甩脱。
刚松了一口气,忽而余光一扫,竟发现那老婆婆又跟在身后。
羊生大惊失色:古怪,古怪!寻常人决计跟不上他!
偷摸去看老婆婆,从头到脚都像个凡人。
悄悄索性停住脚步,脆生生问道:“老婆婆,你是鬼么?”
老婆婆生气说:“小姑娘生着恁大一双眼,竟看不出我是个活人,说出的话真不中听。”
羊生不由道:“你这个活人腿脚可真利索。”
悄悄听了,忍不住吃吃地笑。
老婆婆跟个鬼一样,实在甩不脱,羊生便不甩了,黑着脸,在前头闷头赶路。
悄悄看一眼脸色黢黑的师兄,捂着嘴偷偷地笑。
又看一眼健步如飞的老婆婆,忍俊不禁地放声大笑。
眠春山漫山遍野,都回荡着她“咯咯”的笑。
一直快到自家院子,老婆婆还紧跟着哩。
眼看着越走越近,羊生沉不住气,对老婆婆说:“前头是我家了,你定然走错了。”
老婆婆摆手说:“定然没错,我侄儿就在这个方向。”
又看一眼羊生,故作惊讶道:“或许你是我侄孙也未可知。”
羊生语气坚决:“决计不是,我师父是个石头里蹦出来的孤人,没得亲戚。”
老婆婆说:“有没有见了你师父就晓得了。”
羊生嘀咕道:“这还消问,师父他要有亲戚,我还不晓得么?他就是个孤家寡人,除了些喝酒的狐朋狗友,还有天香山那位眼神不好的娘娘,就再没交际来往,哪里冒出来个亲戚——老婆婆,你莫胡乱攀亲。”
随他怎么说,老婆婆都不肯走,羊生无法,只好随她跟着。
走到篱笆外,但见院子里坐着个脸色不善的小鹤,手拿着黄荆条子,正端坐在圈椅上等人。
她穿着一件狗啃的道袍——这件是羊生不慎漏下的,破破烂烂的道袍却不掩容色,虽不似娇娘那般美艳动人,也不似窝里呆那般清秀干净,也不如悄悄的机灵可爱,但一见到她,便可想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她是眠春山养出来的小神仙,天生就带着山灵水秀之气。
羊生心里咚咚乱跳,心想:啊,我心肝怎么扑通乱跳。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定然是被她手上的黄荆条子吓着了,小鹤折了好粗一根条子,是要打我么?她如今越发有威仪了,我一见到她,膝盖就要挨地了耶。
正慌慌怕怕,悄悄也被吓到,连忙躲到他身上,手捏着他的衣角,怂恿他出去顶事。
羊生埋怨道:“不要推我,我也怕得很。”
悄悄心肠大大的坏,专把羊生推到小鹤面前。
小鹤慢声道:“你们两个舍得回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