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有差役来到铺子里,对卖酒的猴子说:“有人告你们卖假酒,因此特来查证。”
卖酒的猴子心里一慌,手上的酒壶咕噜噜调在地上。
看到猴子如此慌张,差役面面相觑,心内狐疑道:慌成这个样子,莫不是当真卖的假酒?
这时后头走出一只老猴。
这老猴猴老成精,坚决不认:“胡说!胡说!我家卖的猴儿酒还能有假,你看我是不是猴子?这些酒都是我们自家采来的百果,在洞中窖藏一冬酿造的好酒,谁说我们卖的是假酒,你把他叫出来,我与他当面说理!”
铺子外走进一个老婆婆。
这老婆婆高声说:“是我告的你,我说你家卖的是假酒!”
酒肆里的酒客议论纷纷,不知哪边说的才是真的。
老猴把老婆婆看了两眼,认出她的模样,定神争辩:“这老婆婆是个诬告专业户,才诬赖了卖膏药的柳郎君,又来诬赖我们这些老实本分的猴子,官爷,不要信她,她惯爱扯谎,不可信!”
差役却说:“一码归一码,柳郎君是一回事,你家的酒又是一回事,我们也是按小神仙定的规矩办事。”
见差役铁心要查,一窝猴子急得抓耳挠腮,老猴给差役塞贿赂,然而差役铁面无私,不肯收受。
这一查,果然查出问题,猴子卖的酒只是寻常果酒,从旁人那里低价进的货,却当作深山窖藏的猴儿酒高价售卖。
查得是假,酒肆便被贴了封条,一窝猴子都被戴上枷锁,枷在衙门示众,旁边还贴了一纸公文,言明:老字号猴儿酒售卖假酒,已被查封,不可再行买卖之事。
听说猴精也卖假酒,城里的人一窝蜂来看,看见戴木枷的猴子,都指指点点,数落几只猴子的不是:“万万没想到,猴子卖的猴儿酒也能有假。”
“可不是么,他家生意那样好,若不售卖假酒,哪有那么多正宗的猴儿酒卖?”
“……”
被一帮人指指点点,几只猴子纵有再厚的脸皮,也觉得尴尬,再看到人群里有几个脸熟的精怪,更是羞耻难当,个个耷拉着尾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捱到黄昏时分,聚集的人群方才渐渐散了。
几只猴子愁眉苦脸,沮丧道:“如今可怎么好,铺子被封了,日后做不得生意了。”
又说:“做不得生意还是小处,成了人人喊打的骗子,怎么有脸出门。”
一时间长吁短叹,忧心忡忡。
正丧气时,就听得有人在耳边说风凉话:“哎呀,现在晓得要脸了,当初又何必卖假酒?”
抬头一看,正是状告自己的老婆婆。
老婆婆奚落道:“售卖假酒,心钻到钱眼了,活该落得这个下场。”
告状不说,竟然还来落井下石,一帮猴子气得暴跳如雷,扑腾着要打她。
老婆婆拄着拐杖,把地面点得邦邦响,口里叫道:“你打么,你若有胆,就打我么?”
猴子却不敢下爪。
本就犯了法,再打了人,怕是要将牢底坐穿,一个弄不好,还要被赶出眠春山的地界。
仇人在侧,却不能厮打,几只猴精愤怒咆哮,乱蹦乱跳。
老婆婆讥讽道:“怎么又不敢打了?”
老猴咬牙切齿道:“若非律法约束,看我打不打你!”
老婆婆问:“是谁定的律法?”
老猴冷笑道:“自然是小神仙定的,不然你今日又何以挑了一天大粪,想必你挑粪挑出瘾头了,还想再挑两天。”
说到挑粪,老婆婆脸一垮,似乎有些不服:“这律法也太严苛了,竟叫我一个老人家去挑大粪。”
这帮猴子听到老婆婆似乎不服,顿时大呼小叫:“官爷快来,这个老太婆不服律法,快把她脱了裤子打板子!”
此时羊生正巧捧着衣裳路过,他去找了绣坊的蜘蛛精,请她补好了悄悄咬坏的衣裳。
蜘蛛精心灵手巧,在破洞处绣了花儿,补好的衣裳比原先还好看,只是要价要得高,羊生好不容易存下的私房钱,全都填在了里头。
正因如此,他脸色很不好看,一面走,一面埋怨悄悄:“都怪你,把我的私房钱都花光了。”
悄悄占了便宜,笑嘻嘻的,听他埋怨,也不回嘴,只一味地偷笑。
两人从官衙路过,就听到猴子大呼小叫说“老太婆不服律法”。
羊生扭头问:“是谁不服律法啊。”
猴精踊跃来告,七嘴八舌道:“是这个老太婆。”
“她说律法严苛。”
“谁不晓得律法是小神仙定的,她是抱怨小神仙,不服小神仙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