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前辈”这个词的时候,江自流稍微停顿了一下,叫了三年的师父,如今是真的叫不出口了。
“我会去的。”风执淡淡说道,二人相对着沉默了片刻,风执又问,“见过于忆了吗?”
“没有。”江自流如实回答。
他走在路上,手里拿着自己七年前用过的通灵镜,这是风执在他下山之前交给他的。
“若他宁死不肯回来,我该如何?”江自流问。
“杀了吧。”风执轻轻落下一句话,随后便消失在镜子里面。
江自流施法把镜子收入袖中,便向澜水村的方向而去。
当他走入澜水村时,听到一个声音,那是被捂住的呜咽和发不出的呐喊。
族长荆流拄着拐杖站在海边,佝偻的身躯靠在一颗大树上,见江自流走来,便调动起脸上的肌肉笑起来,问道:“你们找到线索了吗?”
江自流点头。
“了解到一些,但距离真相可能还很远。”
“那也好。”族长的神情平静而落寞,眼神空幽,岁月中生长起来的眉毛在风中飘动着,像无依的杂草。
“您在想着什么人吗?”江自流问道。
“不知道,但就是感觉好像少了什么。”苍老的声音悠长地飘向大海,被海鸟衔在嘴里带向远方。
“那您之前有这种情况吗?”
族长摇头,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向村子里的一个方向,说道:“你去问问他吧,或许他知道什么。”
江自流扶着族长回到房间后便向那里走去。
那是一个破落的房子,但并不脏乱,应该不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他推开木门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健壮男孩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仙长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如今澜水村里大部分人都已知道江自流和林深是苍云门派来除妖的,故对二人的态度都比较恭敬。
江自流注意到在他背后有一个瘦小的男孩被绑在床上,嘴里塞满布条,双眼发红,应该是哭了很久。
“他是谁?”江自流走入房间,径直来到床边,看着那个瘦小男孩问道。
“他是刘大爷收养的孩子,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说胡话,行为也很疯狂,我们怕他伤人,就把他绑起来了。”
“放了他。”江自流道。
“这——”男孩有些迟疑。
“有我在,你不用怕。当然,你要是实在怕,那就离开这里。”江自流对健壮男孩说道。
“我才不怕,当初就是我把他绑起来的。”男孩扬起脸,眉毛快要冲上屋顶。
江自流先是把瘦小男孩嘴里的布拿出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胖胖。”男孩一边咳嗽一边说话,他凸起的颧骨和稀疏泛黄的头发都在彰显一个词——名不符实。
“是我害死了清清,是我。”男孩的眼睛肿了起来,那里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但眼神里的悲伤似要溢到静海。
清清?
江自流感觉听过这个名字,但他拼命在记忆里搜寻也无法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健壮男孩看到他的表情一脸得意,指着胖胖冲对方喊道:“我就说你是疯了,你还不信,说是我们忘了,如今连仙长也不认识你说的清清,你这下该死心了吧。”
“您真的不记得她了吗?”胖胖抬头望向江自流。
“我——”他不知要怎么回答,记忆里真的没有关于清清的印象,但男孩的表情和自己的直觉让他觉得应该是有过这样一个人。
“原来,会这样啊。”男孩垂下头去,像秋天的枯叶,无力地掉落。
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就那样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先出去吧。”江自流对健壮男孩说道。等房间里只剩胖胖和他两个人时,江自流把门闭上了。
“你做了什么?”他走到床边,抚摸着男孩的头,柔声问道。
无言,寂静得如同秋天掉光树叶的林子,风再大也吹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可以发声的那部分已经死去。
“清清与你是什么关系?”江自流换了一个问题。
“她是爷爷的孙女。”
见男孩愿意回答,江自流便追着问下去:“所以,除了你,其他人都不记得她了是吗?她消失了?”
“对。”男孩痛苦地从嘴里吐出这个字,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
“为什么你说是你害死的她?”江自流盯住男孩,看着对方的眼神问道。
又是无言。
“她对你很重要?”
男孩只是点头,嘴巴紧紧闭着,江自流甚至能够听到他紧咬牙齿的声音,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江自流已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人的反应,往往比言语更加真实和可靠。
江自流一施法,原本在胖胖身上紧紧捆着的绳子全部变松,散落在地上。胖胖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着江自流,随后以极快的速度跳下床,一脚踹开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