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留放下手臂,笑了起来。
江自流召出泣鬼神,便在阿留身上开始施法,此事与一般的易容不同,需要先施法把阿留身上的鬼气和腐息掩盖,他已不是活人了,或许,在阿留被卫琰带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去。
他帮阿留易容之后,便也施法把自己身上的血痕隐没,随后给自己画了一张老年人的皮套在脸上,牵起阿留重新向那户人家走去。
“去吧,去敲门,有人在等你。”他蹲下抚摸着阿留的脸,笑着对他说道。
阿留也笑笑,眼睛里露出喜悦的光,虽然他的五官已经反应很慢了,但还是能看出那自心底而生的喜悦。
那扇门再次被敲响。
“小弟弟你找谁呀?”
开门的女孩甜甜地问道。
“谁啊?”一个年纪略大的女人声音传来。
“阿娘,门外有个小孩。”女孩扭头喊道。
就在那一刻,阿留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娘亲,他从女孩身边挤过去,扑向那个妇人,眼泪在脸上纵横,脚很重,他拼了命地跑。他抱住女人,哭得快要窒息。
“不哭了,啊,孩子你爹娘呢?”女人蹲下来托住阿留的脸,轻轻给他擦去眼泪,那是关切的眼神,但也是陌生的眼神。
“你是不是叫阿芳?”阿留啜泣着问道。
“我姑母是叫这个名字,你难道是来找她的?”
“嗯,是找她的。”阿留连连点头,他跟着女人走进一间房子,那是一个低矮破旧的木屋,脚下满是用来烧火取暖的碎木头,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最里面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他的娘亲,当年的娘亲已经成了如今奄奄一息的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头顶,干瘪的手从床上垂下,上面血管乍起,外面的皮像一层薄纸一样包裹住筋骨。
他走到娘身边,轻轻摇晃她的肩膀,老人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眼泪从眼角流下,嘴里似有话说,却只有吱吱呜呜的声音传出。
“我回来得晚了。”阿留把头靠在娘的肩上,双手握住老人的手。
脸上有冰凉的液体划过,他不管不顾,只是想着擦去娘眼角的泪,伸手的那一刻,他看到自己的的手已成白骨,他缩回手退了一步,娘的手紧紧拉住他,眼神里没有恐惧,也没有厌弃,只有舍不得和心疼。
他冲上去大哭。
他已感觉不到眼泪,也发不出声音。他该早点回来的,那样娘就不会老成这样,或许就能对他说一句话,喊他一声乳名,那个他已忘记的名字。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累了,眼前逐渐变成一片黑暗,四周变得寂静,他感觉有人紧紧握住他的手,还有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那是一个粗糙的触感,脚下很轻,像踩在空气里。
他睁眼,娘乌黑的头发在他眼前摇曳,阳光洒在他背上,微风吹拂脸颊,他再次睡去,抓紧娘的手,于是再也没有醒来。
方才送他进来的女人看小孩许久不动便上前查看,却见那孩子已成一堆白|骨,一时惊恐,尖叫一声引来一个健壮的男人。
“刚刚明明好好的,该不会是妖怪吧?”女人躲在自己丈夫身后怯怯道。
“扔出去就行了。”男人说着便上前打算把阿留拽走,却不料老人紧紧抓住那只小手不放,浑浊的眼睛望着男人,恳求着流泪。
男人再一用力,老人忽得一激动,一个声音从喉咙里冲出:
“小跑,我的小跑!”
“姑母,小跑哥就算活着,也不可能还是个孩子模样啊,这就是个妖怪,骗人害命的,您听我的,放手吧。”女人走到老人身边,用手慢慢掰开老人的手指。
老人含泪躺回去,侧头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拉走,那是她的孩子,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她的孩子。
“他回来了。”这一句没有人听懂,也没有人在意,失去孩子的母亲已走入暮年,归来的孩子也已成白|骨,时间太久了,久得让人失去力量和生命,还等不来那个被抢走的人,留不住拼命归来的亲人。
江自流在门外,接住了被扔出大门的阿留,他默默地走着,走到一处山丘,把孩子慢慢放下,开始挖坑,然后把阿留放进去,再慢慢给他盖上土,最后那里多了一个土堆。
阿留答应了的事情,没有忘记,在他的头骨上,江自流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荒芜的村落,故去的人,他一步步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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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笛声越,救与杀(一)
江自流拿出通灵镜,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
他对着镜子微微一笑。
镜子里出现的是风执的脸,师徒二人已经七年没有这样见面了。
“经过调查,于忆从永麟兵器库得到的武器叫做逝水笛,我想请前辈帮我查一下此物的用法与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