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站起来走到一边开始用手在地上画,很快,小手就出血了。
地上浮现出一个人像,是一名朴素美丽的妇女。
阿留含着泪拉住江自流的衣角,问道:“可以找到吗?”
“可以。”他牵起孩子的手,召出泣鬼神,将地上的画重新画了一遍,随后收笔,一圈金光以他为中心向外四散开来。
“阿留,我可以帮你找到你娘,但你需要想清楚,你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方才卫琰的话绝不是随意的关心,那是一种威胁。
“嗯。”阿留点头。
“好,那我便带你走。”江自流牵起这一幼一盲,穿过竹林,往门外走去。
他望向天空,有群鸟盘旋,一黑色大鹏收翅停于面前,琴锲从鹏鸟背上一跃而下,见阿留长得可爱,便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蛋,问道:“你要找的人可是你的婆婆?”
“她是我娘。”阿留推开他的手。
“可,她怎么会有你这么小的孩子?”琴锲疑惑道。
“我很久没有回去了,我已经忘记有多久了。”
“那你的长相?”
“我不会长大,也不会变老,我也不知道我如今是人还是鬼。”阿留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有经历过多载春秋的苍凉。
“那你之前就没有想过去找她吗?”琴锲又问道。
“之前,娘亲看得紧,我现在已经快要被抛弃了,所以她给我解除了困地咒。”
这句话里的娘亲是卫琰。
“先上去吧。”江自流道。
众人走上大鹏的背,鹏鸟振翅高飞,御风穿云,掠高山而览美景,一刻到江陵。
阿留因快要见到娘亲心情很好,但他毕竟已有几十年的经历,不是真的小孩子,每当林深想要从他身上套话的时候都会被狠狠怼一句。
“那卫琰为什么要把你们留在身边?还让你们变成那个样子?”林深还是不甘心。
“我以前很恨她,恨她把我抓到那个地方,但后来她对我很好,我就慢慢不恨了。她说她曾经被活活烧死,她说起那段经历的时候,就会打我,打完我又会紧紧抱住我,说她会保护我。”
这番话,似乎只有一个信息:卫琰曾经被烧死过。
“有些话我不能说,你们想要的,等我见到我娘都会告诉你们,其余的我不会多说,你们也别问了。”阿留对二人说道。
之后,无论任何人问他话,都不再多说,就算实在要回答也只是几个字了事。
大鹏飞到一处村落便停下来,阿留直接从鹏鸟背上跳了下去,他迈开小腿向一个方向跑去,哪怕离开了这么久,到了此处,还是能找到回家的路。
“我们要跟上去吗?”林深问道。
江自流把手放在他面前,用手指轻点他的额头,笑道:“你该休息了。”
“送他去云谷前辈那里,就说是我所托。”江自流对琴锲交代完林深的事情,就跟着阿留向前走去。
小孩子跑得很快,江自流也便跟着他跑,若是旁人看来,或许以为他是抓孩子的老妖怪。
他小时候眼盲,没能尽情跑过,一直是小心翼翼地长大,如今年纪大了,忽然想要这样跑一阵子,没什么别的,就是觉得畅快。
阿留停在一户院落前面。他走上台阶,轻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才刚刚探出头看了一眼,就吓得把门一闭,尖叫着跑回去。
“妖怪!”
阿留在那里站了片刻,努力地抬起手去摸自己的脸,然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能帮你!”江自流对他喊道。
“真的。”
小小的身躯慢慢转过来,一张溃|烂的脸浮肿胀大,眼球向前突出,嘴唇外翻,整个人膨胀了一圈,四肢变得粗壮,悲伤地留着眼泪看着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又想着把手缩回去,最后弓着身子弯下腰,转过去无声地发抖,只剩轻微的啜泣。
江自流走上前,拍拍阿留的肩膀,柔声道:“我不怕你,所以你也不要怕,好吗?”
“你吓不到我的,真的。”
阿留还是不肯转过来,只是一抽一抽地问:“你怎么帮我?”
“你转过来就知道了。”江自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留用手挡住脸,从衣服的缝隙中看到江自流从一个老人“变成”一个年轻人,只是此时的他,脸色白如鬼魅,白发依旧,一身红衣似由血染就,他向他伸出手,那里有一条血痕从手背延伸到脖颈处,然后从另一边穿出。
“你——”
“害怕吗?”江自流问道。
“不怕。”阿留摇头。
“所以,你吓不到我的,不要挡了,好吗?”江自流用手擦去孩子的眼泪,又道,“我能把我自己易容成你曾经看到的模样,就可以帮你恢复原本的样子,相信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