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的腿太细了,穿得又薄,脚腕看着马上就要扭断,寒风里的他跑得很快,如一匹野狼,当他跑起来的时候江自流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孩子要把他捆起来,因为跑起来的男孩被风给予了一种野性,本是瘦骨嶙峋的弱,却在急速的奔跑中迸发出一种无可匹敌的强。
像拉到极致的弓箭,一发便是破风之势。
*
林深醒来时是在空中,长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
他已无法睁眼,模糊中记起江自流那句“你该休息了”。
他猜想自己现在应该还在鹏鸟背上,琴锲也在身边,他随口喊了句,却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倒也不慌,江自流总不至于把他给卖了。他躺在鹏鸟背上,感受着风,听着风,衣服哗啦哗啦地响,头发往他脸上打,往鼻子里钻。
不安分,真是不安分,头发是这样,心也是这样。
他一直在想,如果还能看得见的话,睁开眼看看如今所处的这个地方。鹏鸟那么大,想必能飞很高吧。
光照到了他的脸,起初还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后来就变得越来越热,眼前的黑暗逐渐变成深红,像凝固的血。
眼睛有些刺痛,他抬起手挡住阳光。
“林大哥你忍忍啊,过一会儿就不晒了。”琴锲的声音跳动起来,像音符,带着少年的活泼。
“你家门主怎么安排的,这是要带我去哪?”林深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说话间的语气就没有那么好。
“以为自己被抛弃了,生气了?”琴锲用挑逗的语气问道。
“没有。”林深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在鹏鸟的羽毛里。
“我说实话吧,是带你去看个大夫,治你的眼伤,云谷前辈就是当年治好门主的人,所以你放心吧,很快就能重见光明了。”琴锲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欢乐,愁云惨雨浸不入。
“琴锲,对于他,你了解多少?”林深忽然问道。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看着挺可怜的,那时那么冷的天,他穿得也薄,我一眼扫去就知道他身无分文,所以果断放过他去偷那个卖饼的大娘,那时候他就蹲在那大娘的摊位旁边,也不上前也不离开。我的动作很快,那大娘甚至都没有察觉,但我被他拉住了,他伸手从我怀里把钱袋拿走,那动作就像一道闪电,真的快得离谱。然后我愤怒地看着他,发现他是个瞎子。”
“你知道我后来做了什么吗?”少年问道。
“把钱抢回来?”
“错!我选择拜他为师。你想啊,一个瞎子居然有这样的身手,多厉害,而且他眼盲可以消除别人对他的警戒心,真是做贼的好料子。”
“那他答应你了吗?”林深笑问。
“嗯,然后他拉着我一起把钱还了回去,他说我是他弟弟,愿意替我承担责任,那大娘气急败坏地骂了声死瞎子,还要拿起扁担打他。然后他一把拽过扁担,只用手一握,那条扁担就从中间断开了,裂成两半,他说他饿了,然后我们就有了饼。”
“你是他徒弟,我是他师弟,那你得叫我师叔。”林深故意逗他。
“那不行,你这么年轻哪能喊叔呢,对吧?林大哥。”
林深知道少年的小心思,只懒懒地应了声“好”,耳边的风声逐渐变小,听琴锲喊了一句“云谷前辈”,他便知道目的地已到。
他从鹏鸟背上滑下来,对着前面鞠躬道:“晚辈林深见过云谷前辈。”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忽得一个响亮的脑瓜崩响起,一个清亮而明媚的声音从面前传来:“起来吧,我不是云谷,你也别叫前辈了,我没比你大多少。”
“这位姑娘是云谷前辈的弟子,大概比你大七百多岁吧。”
这叫没大多少?林深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小江让你来的吧,你是他的谁?凭什么让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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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笛声越,救与杀(二)
“我小时候是被他养大的。”林深只想到这样一个回答。
“那你就是他口里的那个小孩吧?”女孩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是热情,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继续说道,“你叫我名字就行,我叫宁微。”
“好。”
“嗯,真乖。”宁微十分赞许。
林深跟着女孩往前走,鸟叫声在头顶盘旋,潺潺流水在脚边淌过,树叶落下划过脸颊,微风吹拂,暖阳照耀。
“把眼睛睁开,让我看看。”宁微的声音响起。
林深摇头,叹道:“我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睁不开的。”
“那我无能为力了,除非把别人的眼睛给你安上去。小江也是,什么疑难杂症都给我推,我是治病的,又不是神仙,眼珠子没了,大罗金仙也没办法。”宁微蹲在河边,捡起手边的碎石子往水里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