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重的担,他独自扛过这么多年。
怪不得他要偏执地抓住自己。
画良之握着他的手,思绪万千。
不过找不对方式,胡乱中只当救命稻草薅了。
无奈二人误会在身,自己一开始百般抗拒,越是让他发疯急怒,干脆不择手段。
好在,解开了。
画良中眉头轻舒,呼了口气,道:“你靠过来点。”
桂弘略微一怔,稍稍掀起眼皮:“?”
“让你凑过来。”画良之无奈失笑,道:“总不能叫我拖着这身子往你边上挪。”
桂弘本就已经贴在边上,疑惑往前伸长脑袋,便觉一只手抚上头顶,揉得舒适安心,逐渐冷静下来,又好像那些话说出口后——
竟轻巧许多,远不如想象中那般沉如磐石,压得人上不来气。
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清爽起来。
这让他觉得格外舒服,干脆眯眼往头顶的手贴去……
——咚。
“啊!!!”
“啧。”
“你干嘛!”桂弘捂头大叫,刚眯得惬意呢,怎那温柔乡突然成了榔头,照自己脑门就是猛地一锤。
“什么狗子。”画良之乜他一眼:“少给我矫情,别想那些旧忆破事儿了,是你说以后你担责,你成天地,要我在你身后,话出口就成了过耳风?成大事的龙子怎还搁这儿跟我撒上娇了,假的吧。”
“我……!”
-
两日后,画良之方能稍微活动些身子,便硬要起来去个什么地方。
桂弘放心不下,分明已经给他安排上厚软织锦垫子的车驾,还是非要跟着他出去。毕竟医师听闻他要下榻,两眼瞪圆连说不成,伤口还没见愈,贸然动作是要再拉扯开的。
只是桂弘知道画良之的性子比驴都倔,除非真拿绳子给他绑在屋里,不然他能带伤把门外看守的护卫胳膊全卸了,也定要走出这个屋去。
最后好说歹说才同意让自己陪同。
总之扶着人往西城外去的路上,两侧民房越发简朴。
到了外城,大雪冰封的地尚未化开,田野里麦梗枯黄,半截孤零零断折在半化后混着冰的雪中,风一起,吹得人衣袍攒动。
画良之今日被裹得厚实。一件厚棉宽松的浅青圆领袍,由黑漆皮的蹀躞勒出腰线,半边胳膊吊在胸前,外边还披着个明显就不是他那身量该穿的雪貂氅衣。
如此被人搀扶着,倒像个什么雍容华贵的夫人。
那雪白的绒毛难免拖地,田路可不干净,雪被人踩化成泥,没两步下摆就成了脏的。
画良之看得难受:“说了不合身,偏要给我披这个,贵重东西,脏了多心疼。”
桂弘扶着他,不满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个,少心疼些身外物,多心疼你自己。”
“……”
画良之撇了撇嘴,心道:“本就不是寻常人能碰的东西,当你皇族富养不知珍惜,还不许穷人家心疼一下。”
好歹是桂弘担心画良之话说多了牵着伤口疼,才没继续跟他拌嘴,心里闹着别扭,手却老实从后头替他揪着衣摆。
不过两人往前那不起眼的茅顶屋走上没几步,斜前方忽然冲出来个穿着棉袄的小男孩,看着也就六七岁的模样,手里操着把做工极其粗糙的小木剑,呜呜呀呀挥着朝二人冲来。
然后啪唧一声崴了石头,扑倒在他俩面前。
桂弘:……
画良之:……
小孩:“…… 呜哇————”
画良之拐了桂弘:“扶啊。”
桂弘看那孩子浑身脏兮兮,棉布袖子都噌得发油发亮,还狗啃屎摔了满身泥,实在伸不出手:
“……他自己摔的,关我什么事儿。”
“那你让开,我不嫌,我扶。”说完甩开桂弘搂着的肩就要弯腰。
桂弘当即急了:“您别动!我扶!扶就是!”
桂弘不情愿地弓下身子,手还没碰到那哭包,那男童猛然挥出手中木剑,“邦”地敲在他手被上。
比起疼什么的,桂弘跟画良之俩人齐齐愣在原地,少顷,桂弘才莫名其妙地揉了揉发红的手背,刚想发脾气——
那男童居然嚎啕大哭着从泥地里爬起来,挥着木剑朝他们尖叫冲来,那张受冻紫红的小脸鼻涕混着眼泪,眼神却是豁出去的狠。
“滚出去!离我家远点儿,滚!”
桂弘三两下躲开,跳脚挡在画良之面前,怕这顽童把自己的美人灯给伤着,当即拉下脸色板出凶色:
“谁家不知好歹的小儿!”
男童一颤,眼底狠劲儿下藏不住的怯色露了出来,握剑的手直抖,像极了只跟人叫板的小耗子。
“没粮了。”他又是不甘地挥了一剑,把两人逼得退步:“真没了!”
画良之扶住桂弘的肩膀,从后边探出头,疑惑思考了会儿,恍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