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李钦寒喊了声阿姨、想要提包的动作拉近了关系,亦或者是毕竟他是李德水那个混账的儿子。女人对他并不设防,碎碎念一路,大都是她在说,李钦寒再听。
大致了解到他们这几年的日子也不好过,二人在距离宋家庄不远的地方开了个杂货店,生意萧条,勉强度日。
李德水依然嗜酒,但据她所说脾气收敛不少,大抵是年纪所馈赠的些许涵养;还聊到自己有个便宜弟弟,大学肄业在电子厂上班,一天要干够十二个小时,不同父不同母的异姓兄弟;还交代了这次来医院的目的,是李德水刚做了手术。脑血栓手术,即便康复后依然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李钦寒终于在听到这些话后眉眼间微微变了些颜色。
女人看在眼里,心里暗道果然还是有血缘关系,心里的算盘愈发蠢蠢欲动。
殊不知李钦寒是在遗憾,他只是感慨祸害遗臭万年,李德水这条烂命居然连地府都嫌弃收。
进医院的时候,李钦寒还去买了个果篮。
是最便宜的那种,但显然并不是女人消费的领域。她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的感谢同时劝他别乱花钱。
“还好吧,不算贵!”李钦寒笑得灿烂:“在东京要卖的比这贵好几倍呢!”
不是南京也不是北京,自然引起了女人的注意。
李钦寒不以为然的告知对方,自己现在定居在国外,这次是出差回国,顺便回家乡来看看。
短短的几句话,让女人心里大为惊骇。她不晓得东京大致的位置,只知道那距离遥远的要比李德水到李钦寒心里的距离还要远得多。另一层意思,这意味着眼前的李德水的儿子,有出息了,家财万贯!
医院里人声鼎沸,作为省立医院,全省的群众都慕名前来。李钦寒跟着她,穿过狭长的走廊,走进住院部。
人还是很多,但相较而言安静了不少。
“我先去跟你爸爸说一声,好像还没睡醒呢。”她有些抱歉的说道,似乎也对于这种异于常人的父子关系感到尴尬。
李钦寒还是笑,声称自己不介意。
普通病房看起来条件很是一般,隔着门口的玻璃看进去,粗略估计每个病房里将近有五六张病床,床与床之间紧靠着一层布帘隔绝,私人空间跟隔音效果几乎没有。
很快,她走了出来喊他进去,眉眼间都按耐不住喜意:“你爸爸高兴坏了,可见是这几年想你想的厉害。”
“是吗?”李钦寒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度,眼底却愈发冰冷。
他没再说什么,跟随着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李德水。病床旁边还有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清瘦小伙,在那低着头翘着腿鼓捣着手机,八成就是那个所谓的便宜弟弟。
女人快步走过去训斥两句,推搡了他一下,小声催促着他打招呼。
对方只是恹恹的瞥了李钦寒一眼,又低头去玩手机了。
老了!
这是李钦寒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不得不承认。在岁月面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无论那个人是一代枭雄,还是地痞流氓,待他年老体衰之时,他都不复当年的威风。
李德水直勾勾地看着他,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但显然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不能独立完成。
那女人见状将病床摇起来,又在他的身下垫了个枕头,随后转过身堆着笑让李钦寒坐下。
李钦寒依言坐下,就坐在李德水病床跟前,紧挨着那个便宜弟弟。
第39章 审判(2)
迎合着李德水的眼睛,他把果篮搁置在桌子上,率先开了口:“看来康复的还不错。”
李德水胸口有些起伏,样子很是激动,张口想要说话,嘴角却是先流出一道涎水。
李钦寒只觉得反胃,伸手在果篮包装上扣了个洞,拿出一个苹果,见桌子上有水果刀,他居然默默地削起了果皮。
女人跟那个便宜弟弟面面相觑,还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却听着李钦寒温声道:“阿姨,我想跟我父亲说几句话,可以吗?”
“啊?”女人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们聊你们聊……”边说着话,她忙不迭的拽着还在看手机的弟弟,匆匆离开了病房。
一时间空气都像是安静下来了,虽然不是单间,隔壁床的病患跟家属也在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流。但李氏父子二人之间仿佛无形之间跟周围竖起一道结界,将其他人统统隔离在外。
李钦寒慢条斯理的削着果皮,他的动作很仔细,长长的果皮从头到尾都没有断,在他狭长的手指间慢慢地垂下来,像极了濒死倒挂的毒蛇。
李德水默默地盯了他一会,半晌后,用自己另一只还算是利索的手背擦了擦嘴,拼尽全力口齿不清的挤出几个字:“…折…这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