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李钦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里的果皮刚好削完,啪嗒一声落进垃圾桶。看着手上堪称完美的作品,考虑到对方连话都说不清楚,大概也嚼不动水果。
随即将苹果跟刀子都搁置在了床头柜上:“想吃你就自己拿。”
李德水没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
李钦寒知道对方是在等自己的回答,他笑着挠了挠头:“咱们国家还没开放,所以我还没能嫁给他。”
言语中的意有所指,李德水岂能不明白。他瞪大眼睛,本就突兀的眼睛在那张干瘦蜡黄的脸上极具惊悚,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僵尸。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想要说些什么,咳嗽声却先一步猛烈溢出。
李钦寒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在临床探究的眼神中,掏出口罩缓缓的戴上。这才不紧不慢的站起来,象征性的拍了拍李德水的后背,顺便拿起桌上的苹果:“不要紧吧?吃口苹果压一压吧?”
不曾想,李德水哪怕腿脚已经不利索,可还是反手将那个苹果打翻在地。
李钦寒撇了撇嘴,表情大为可惜。只好后退几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李德水大口喘着气,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好半天,他的喘息声趋于正常,耐着性子重新开口:“听你姨说…你在国外了…”
他的吐字依旧含糊不清,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李钦寒皱着眉头听了很久,才理顺这一句说了什么。
他点点头:“对,下周就要回去了,工作都在那边,离不了人。”
“……我是你爸爸…”
这几个字李钦寒倒是没费多少功夫就听明白了,他耸耸肩:“我没否认啊,我们有血缘关系。”
随即他眉头一皱,身体后倾,表情异常夸张:“什么意思?该不会你还妄图指望我来照顾你吧?”
李德水的呼吸又开始急促,怕是又想咳嗽。
李钦寒全然不顾,掰着手指头娓娓道来:“除了这层血缘关系,你觉得我们之间的过往,有什么能称得上父子?”
“自小被你打骂□□且就算了,你根本没有抚养过我!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你整天只会跟女人厮混喝酒,清醒了就在骂人打架……”
“二年级的时候,你跟隔壁村崔家的破鞋偷情,把我关在门外给你们放风,三九天下的大雪,隔天我发高烧足足烧了三天,是我自己爬去卫生室保住的命!”
“我初中考上了实验中学,学校给我申请特困生补贴,需要监护人签字办理。当时你欠了钱不知躲去了哪里,害我只能平白放弃……”
“高中时候,你更加变本加厉,家里的东西都被你卖了,我打零工攒的钱也都被你偷了。去红日兼职,还要受你百般羞辱,被你的债主找上门按着打……”
“桩桩件件……你觉得我都忘了?”
李德水木讷的看着他,用仅剩的那只灵活的手死死地抓着被子,脸色死灰,昏黄的瞳孔如同定格。他的喉结剧烈的滚动几下,如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我是你……你的命是我给的!”
“生我的时候你们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倘若我能做选择,我宁可不投胎,也不愿做你的儿子!”
李钦寒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面前对自己已经毫无威胁的人。对方被自己称作父亲,却是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时的梦魇。他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你放心,我会给你钱,比你当年给予我的钱,千百倍的还给你!”
当天下午,李钦寒带着厚厚的一个档案袋重回医院,将文件袋当着那女人的面放在李德水的病床上。
“当年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作为我的父亲,最后将我踩入深渊。当然,还包括你给我留下的那三块五毛钱!”
李钦寒拿出钱包向他展示:“我舍不得花,怕哪天看不到了,对你的恨意会稀释,所以我一直放在钱包里警示自己。”
钱包内页放照片的位置,赫然出现的是几张皱皱巴巴的一元纸票。
“现在我一千倍还给你,就此以后咱们再无瓜葛。李德水,谢谢你,因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从此之后,我也得以释怀,祝你长命百岁!”
李德水再次猛烈的咳嗽起来,声音大到整个胸腔几乎都要震碎,他的身躯剧烈地起伏,几乎快要从床上翻滚下来。
女人顾不上他,赶紧拦住要走的人,红着眼眶说道:“寒寒,你不能这样,他是你爸爸……”
“那又如何?”李钦寒打断她的话,将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狠狠扯下来:“你们可以凭着这所谓的父子血缘,去法院起诉我!”
他看着女人,视线随即转移到李德水身上,眼睛里满是报复后的快感:“不过,要提前告诉你们:传票到我手上,再等我回国,庭审结束怎么着也得小半年;即便判决赢了,我也会上诉,会请最好的律师为我辩驳,待到二审尘埃落定,那也是距离现在两三年之后了,他得活到那个时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