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碧梧却根本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全身心都在被浸泡得不成形的孩子身上,嘴里喃喃自语着:“佩儿,佩儿不哭,没事了……”
她握住婴儿的手臂用力拧干,水从纸里面滴落出来,婴儿手臂拧成了细细长长的一条。五官晕染开来,眼睛变成了两团黑漆漆的墨汁,如泪水一般从苍白的面颊上流了下去。
“妖物!”
在场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的势力虽不强大,但怎么说也是占据一方。此时纷纷拔出腰间兵器,严严实实围住了许碧梧。
许碧梧恍然未觉,周围一切于她仿佛都已经不存在了。
张姓门主已经率先出手,他使的是一条三指宽的软剑,当下将剑一把从腰间拔出,柔软如绢的剑身凝成一线青光,朝许碧梧直直击去。
陆怀沙忽然将林涧往后拉了拉。
林涧倒退一步,正想问陆怀沙拉她干什么,却忽然见一丝银光从她刚才站的地方如飞蛇一般蹿过。
在软剑即将捆缚上许碧梧时,那道细如发丝的傀儡丝将飘带般的剑身“当”一声击开。
张姓门主只觉得手腕一麻,未及反应过来,他执剑的那只手已被人齐根断去。那傀儡丝之快,快得甚至切割的一瞬间他连疼痛也没感觉到。
殷红的鲜血从断腕处喷泉般涌出,因为那经脉尚在发动功力,血液如雾般飘洒漫天。
一道白影不知从何处闪现了出来。他脚不沾地,凌空将许碧梧往半空一带。在浓郁的血色之中,他的面容和身形都如昨夜一般模糊不清。
林涧只是本能地脱口而出道:“傀儡师!”
“啊啊啊啊——”
张姓门主痛苦地捂住伤口倒在了地上。然而周围人却对他无暇顾及,“那人要带妖物走!”
一时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数不清的兵器和咒法齐齐向白九和许碧梧攻去。
西南地区地远山险,多生妖邪,一个大妖可以在瞬息间令数百户的村庄化为死地,因此此地人们对妖物深恶痛绝,但凡见到,势必除之后快。
然而许碧梧却骤然抬起头来。
她双眼已然变作血红。
她十指陡然暴涨,怪异的利指长过了半臂,浑身的色泽晕染开来。林涧立马认出,这就是当时看见的“槐族老妇”要出手的征兆。
林涧没忘了这东西是专门针对巫族蛊虫设计的,她觉得不妙,立刻拉住陆怀沙道:“我们跑吧。”
陆怀沙没动,他瞥了那凌然在半空的诡物一眼,“你担心她杀你?”
林涧点头如小鸡啄米,“那当然了。我揭穿了她,又把那个纸孩子弄坏了,而且她似乎很喜欢那个纸孩子的样子。她上一次就杀我未遂,这一次更不会放过我。而且我对上这东西有先天劣势,所以……”
她没说完,就被陆怀沙打断了。
“不用担心。”
林涧呆愣愣地看着他,“……啊?”
“不用担心。”陆怀沙仰头看向许碧梧,重复了一遍。
“秦默!秦默!”
悬挂在半空的许碧梧面色扭曲,骤然爆发出了两声尖利的长啸。
她声声如同刀尖泣血,“你要是还记得,你父亲当年伤我父亲,杀我长兄的事,你还怎么敢狼心狗肺纳我为妾!”
“就是为了报我父兄之仇,我才在你身边苟活到今日。可是你、昨日我向你提起,你甚至都不记得你父亲做过的那些狗彘之事!”
秦默背手立在血雨之中,他冷眼看着许碧梧道:“你……”
“我?”许碧梧哈哈大笑起来,“你完了!秦默,我说,你完了!”
“看见没有。”她挥了挥手里已经残破不堪的纸婴儿,一字字从口中吐出道,“这东西上,我已经下了诅咒之术。你在满月宴上抱了它,就是认鬼婴为子,它以后必然要使你挫骨扬灰,堕入阿鼻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许碧梧面色狰狞地将纸婴儿一点点揉进自己心口,紧接着她突然挥手,却不是朝向在场任何一人,而是割开了救起她的白九的喉咙。
白九没有挣扎,鲜血溢出,他瞬间就被许碧梧吸成了一具干尸。
林涧突然就明白了张姓门主那源源不断的血雾是由何而来。
许碧梧一气吸干了两具尸体,她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然而却不是正常人脸上的红,反而是一张白纸上涂了两团僵硬的腮红一般,那腮红越来越红,带着一股浓浓的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