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心头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猜测。
“风间花”这名字并不常见,她方才乍一听却觉得耳熟,仔细回想起来,竟是在荼昼控制秦默那一回,从他口里听到过。
只是从未想到,陆怀沙和秦默竟然会是同父异母……
怪不得原主竟能看出两人面貌相似。
她目光不由得转向了陆怀沙,却只见陆怀沙神色寂寂,半张脸被笼罩在檐下的阴影里,看不出他的神情。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黄铜锣声骤然贯穿了整片死寂的宅院,震得人两耳发麻,心脏都在胸腔里扑通乱跳起来。
薛红菱抬眸喃喃道:“午时已至。”
陆怀沙忽然大步向花厅半掩着的后门走去,林涧连忙跟上。
他一推开门,那扇门后却不是华贵威严的宅院,而是大片寸草不生的荒山,连远处仅有的几棵树木都已经枯死,擎向天空,如同地面上伸出来的鬼手。
一座坟与另一座首尾相连,如此密密麻麻地排布满了整片山脊,不少石碑上的字迹都模糊不清,然而更多的坟前却是供奉着香火和丰盛的酒肉。
薛红菱感觉到林涧看她,笑着回过头去,慢悠悠道:“那些新供奉的,都是被我杀掉的人。”
林涧片刻间不禁心神一乱。
但是来不及顾及薛红菱毫不在意的态度,那边陆怀沙已经大步向山顶走去。秦默紧跟在他后面,陆怀沙手腕一转,不杀生已经被他握在了掌间。
林涧心口突地一跳,忽然开口唤道:“三哥。”
陆怀沙的脚步停了一瞬,他微微侧脸看她道:“你在此处一等,不必跟上来了。”
林涧只觉得不安,“你干什么去?”
陆怀沙狭长的眼眸上扬,透出一丝暗不见光的锋利,“开坟。”
开坟?
开谁的坟?
薛红菱也很理智地没有跟上去,只是遥遥望着陆怀沙的背影感叹道:
“我说这种时候,咱们站远点儿也好。省的被人家的怒气波及了。毕竟谁愿意别人看见自己开掘母亲的坟墓不是?”
或许打开风间花的坟,一窥里面的真相,是现在唯一能选择的做法。
林涧低低应了一声。
薛红菱似是听出她声音有几分低落,摇摇头道:“我劝你对男人别看得太重。道尊的身份好是好,但是麻烦也不少。你看许碧梧,就是因为秦默,才沦落到现在那个境地……”
林涧睫毛一颤道:“许碧梧到底怎么了?”
“我看见她的时候。”
薛红菱美艳的桃花眸子微微眯起,“一个人在我家坟头流连。手里抱着个破破烂烂的纸娃娃婴儿。人不人鬼不鬼,我猜她八成是被荼昼指派到秦默身边完成任务,真对他动心啦。”
她听见林涧许久没有回话,便又开口道:“你别瞧陆怀沙现在这幅不近人情的样子,当年他与他母亲感情可是很好。若不是接连丧父丧母,他也许根本不会上玄天宗。”
“当然啦,现在看来风间花也许当年根本就不是病死。反倒是被荼昼夺走了。秦默今年也才二十几岁出头罢,那就是说风间花二十年前还活着呢……”
“人生在世,母子不能相见。反倒是黄泉之下,方才得知。”
薛红菱低低笑了笑,“你说陆怀沙那般天资横溢、超出常理,这该不会是天罚吧?”
她见她说了这么多,林涧竟然一句回应也没有,不由得不满地开口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就没什么想法?”
她能察觉到林涧的气息就在自己身后。然而骤然一回头,对上的却不是林涧,而是许碧梧眼窝深陷的枯黄面孔。
薛红菱心头登时警铃大作,她蓦地抽出长剑与许碧梧拉开距离。
许碧梧身上衣裙破烂,破布条在寒凉的风中翻飞,下面的肌肤却如木僵一般。
她死白的眼珠却连看也未曾看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秦默登上山顶的方向,眸光渗人而又恐怖得如同滞留人间的冤魂。
薛红菱死死握住手中剑柄,“你——”
这时许碧梧收回来了目光,仿若无物一般晃过薛红菱,接着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