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令她头晕目眩,面上几乎血色尽失。
数千万根的傀儡丝几乎在阶下交织成网,每一根都直挺挺地指向她的方向,仿佛自地狱中伸上来的带着怨愤不甘的鬼手。将三面祭坛都如蛛网一般包裹住了,原先带来的人则已经成了一地横尸。
祝青祝寒二人皆是一身黑衣,但是那一双手却已经被自己族人的血染成鲜红之色。
然而已经容不得林涧做出选择,在她面朝石柱跪下去的那一瞬间,那些柱子却已经围绕着她旋转起来。
明明台上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此时她却骤然生出了被无数双眼睛自四面八方凝视的感觉。
前代圣女的石柱一根根从她面前转过,每转一次,那种被审视打量的感觉就加深一层。
林涧不敢抬眼去看头顶,死死地盯着祭坛上的花纹念起祝祷词来。
但是就在这一刻,她余光忽然望见台下祝青的身形晃了晃,似乎是朝她的方向调转了身子,往台上迈了一步。
她本来不应当注意到他,但是那一步迈地过于奇异而僵硬,令她不禁抬了抬头。
林涧清晰地看见,祝青瞳孔几乎都被血丝所覆盖。他张开了口,口中赫然闪现的却是一束雪白丝线。
祝青离她的距离实在太近,那傀儡丝在电光石火之间便越过高台,如蛇一般咬住了林涧的手腕,刹那铰出血来,钻入了她的皮肉中。
一旁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祝寒蓦地挺直了身子,愕然出声道:“青哥!”
祝青怎么身上也会有傀儡丝?
林涧心头刹那思绪千回,然而她很快便意识到,祝青身上有傀儡丝简直太正常了。他随她先入灵墟,后进秘境,连她自己身上都有,他又岂能幸免?
这个想法一瞬间便从她和祝青,扩展到了伽叶还有剩下的巫族人,使得林涧猛然站了起来。
她还尚且记得陆怀沙替她分离出体内傀儡丝的手法,相当的简单粗暴,但那是他有足够的灵力来护法。
但是她若是能够继承了圣女传承,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能够替他将体内的傀儡丝去除?
此时林涧口中祷词已经快要念诵完毕,但是她却已经起身,忍着手腕上的剧痛往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与祝青的距离。
这样或许他还有活下去的余地……
祝郡忽然抬步上前,他拔出腰间佩戴的弯刀。
在此前林涧从未见过他佩刀,或者带什么任何其他的武器。他的两个儿子几乎与他形影相随,他们便是他最好的刀。
祝郡拔出刀来,从背后将祝青后心一刀刺穿。
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在他皱纹遍布的苍老面颊上划出一道昳丽痕迹。
“父亲!”
祝寒猛然出声,他上前一步便想要去抢夺,然而下一刻祝郡已经将刀架在了他的颈上。
林涧手腕上的傀儡丝刹那松懈了一分。她愕然看向了祝郡,手脚冰凉,双眼几乎目眦欲裂。
祝郡收刀入鞘,目光甚至都没有瞥一眼死在他脚下的亲生长子,而是看向了林涧,语气平静到几乎渗人。
“继续,圣女。”他说,“仪式不可终止。”
渺渺冥冥的乐声仍在回响,在林涧周身旋转的石柱忽然咔哒一声停住了。
狂风忽的从她背后席卷而来,吹散了她的发髻,鬓边墨发如同狂草在宣纸上勾就一般漫天翻飞。
林涧立在狂风之中,死死拽住了裙摆。
她的双手双脚已然缠满了雪白丝线,大多数已经断裂,在狂风中夹杂着她的衣裙飘扬,黑与白奇异地交织在了一处。
祭坛之下,祝寒已经颓然跪倒在地,去握住了祝青沾满鲜血的手。
“青哥……青哥……你起来……你起来!”
祝青的尸体面朝下伏在台阶上,从林涧的角度只能看见血液不断的流出。她依y向物华 浑身被冷汗浸得透湿,虽然现在看不到祝青的脸,但是单单想一次他死时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便让她恐惧到浑身颤抖。
祝青的嗓音如同梦魇,却又骤然凌厉,那双原本宁静的眼睛骤然转向了祝郡,带上了刻骨的仇恨。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绷断的弓弦。
祝郡没有看他,却仍旧只是直勾勾望向林涧道:“祝氏曾经发誓,誓死效忠圣女。”
他没有再同祝寒多说,而是对林涧道:“请圣女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