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淋雨会生病。”温芙还是不肯,咬了咬下唇,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实在不行……我送你,再借你的伞回去,可以吗?”
冷冽秋雨中,她两颊微红。
这还是易驰生第一次看着这位素白得如同水墨画的乖乖女脸上染上色彩。
“不是……”他嗤笑一声,让女孩送他回家,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两个人僵持片刻,他叹了口气,最后一次重复,“同学,我真的赶时间有点事,你拿着我的伞回去,就当行行好——”
“轰隆隆——!!”
话音未落,一道雷声率先砸下。
浓黑混沌的夜空白光乍现,易驰生脑袋里也传来一声炸响,自小便深种心底的可怖回忆如滔滔洪水席卷而来,噩梦般在身边缠绕。
他一瞬间脸色煞白,声音戛然而止,呼吸紊乱得格外明显。
“易、易驰生,你怎么了?!”
温芙手足无措地凑近,扶住身形不稳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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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温芙电话的那一刻,时忧悬了一路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谢谢你温芙,实在是太谢谢了!”她握着手机都能对空气连鞠三躬,害得给她撑伞的穆嘉翊都要就着她的幅度而移动。
好不容易赶到温芙所说的医院,时忧的眼泪再次决堤,抽抽搭搭地当面和温芙道谢,接着没好气地锤了下易驰生的病床,“让你乱跑,让你和我生气!”
“诶诶诶真打到銥嬅腿了,”易驰生龇牙咧嘴地叫唤,头别在一边,没好意思看时忧。
心里知道自己错了,当着时忧的面却又低不下这个头。
他不知道说什么,烦躁地重新抬起眼,突然看到她身后的男生,脸色垮下来,“不是,你怎么在这呢?”
“不然?”穆嘉翊倚在墙边,波澜不惊地挑眉,“关键时刻我比你靠谱。”
“……”
易驰生气得咋舌,但今天惹事的是他,他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温芙看这几个人热络地聊起来,便不打算继续待下去,朝时忧略一颔首,“小忧,我就先走了。”
“也是,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家吧。”时忧拍了拍易驰生,把他从床上拎起来,“给人说声谢谢,这大晚上的,多麻烦人呀……”
易驰生这才变得正经起来,规规矩矩开口,“今天谢谢你啊,同学。”
时忧执意要送温芙出门,易驰生不忘在后面提醒,“把伞给她拿上。”
“知道——”时忧自然是点点头。
——同学。
温芙听到这声称呼,不由心尖一颤。
礼貌又陌生。
她最后回头看他一眼,在沉默平和的氛围中,目光短暂地和他交接片刻。
我叫温芙。
这句话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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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只剩下易驰生和穆嘉翊。
两个高大少年无声对坐,像极了上次风雨夜,时忧把他们一起带回医院的场景。
易驰生冷哼一声,仗着自己是个病号,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躺下,压根没打算搭理穆嘉翊。
没想到对方会率先开口。
“你还不准备和你姐道歉。”
少年声线浅淡,让人联想到高山雪松,正符合他周身的冷漠气质。
怎么看,穆嘉翊都不像会管这件事的人。
易驰生笑了:“哥,关你什么事呢。”
穆嘉翊也轻扯嘴角,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故意占易驰生言语上的便宜。
“你都叫我一声哥了,你说这事和我有没有关系。”
“……”易驰生不屑,“在我这,哥可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的——”
接着语气陡然一转,“毕竟这个称呼,和姐夫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穆嘉翊的眸光无波无澜,安静地听他幽幽补充。
“所以啊,没事别总教育我。我和我姐之间的私事,用不着你来解决。”
搁在平时,易驰生对穆嘉翊态度还算和煦正常。
只要一关于时忧,他就开始和他犯冲,五句话里四句话都是难听的。
“你姐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了。”穆嘉翊面不改色,对他的阴阳怪气置若罔闻,“如果你稍微长了点脑子,就不会玩离家出走这一出让她担心。”
“呵。”易驰生冷笑,手指关节被捏得咯哒响,“你懂个屁。”
穆嘉翊不恼:“你姐必然是为你们考虑的,她做事没你冲动,也比你周全。”
“易驰生,你是真不知道你们父亲以前做过什么。”
这声话音落下。
安静病房内,易驰生突然定在原地。
他抬起头,穆嘉翊拉了个椅子坐在窗边,抱着拳,英挺的眉目是冷静之态,不似和他开玩笑。
易驰生的心莫名变得空落落,不好的预感袭来,终于问出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