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痴人说梦。”覃柘眉心微动,垂下头来兀自发笑,“计划很周全,可惜你押错了注,怕是要失望了。”
慕汵远沉下脸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迟疑,紧接着很快便又恢复了常色,凝声说道:“事到如今覃姑娘再如何强装镇定也是无益,只要有覃姑娘你在,相信那位圣将军是断然不敢轻举妄动的。”
覃柘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戏谑的笑:“他于我不过是旧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并不似你想象的有多深的渊源。再说,你千算万全可偏偏没料到我已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吧?纵然他再如何重情重义,会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投敌叛国?”
“你此话何意?”慕汵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眉间黑云笼罩。
“我心脉俱衰,想要撑过旬日只怕都难,说白了,此刻的我已与死人无异,哪里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唉。”覃柘叹了口气,故意将情况往坏里说。
虽是有夸张的成分在,不过真实情况似乎也没好多少,覃柘心里苦笑。
慕汵远眸光一闪,闪电般出手搭指于覃柘脉搏之上探验其脉搏,藏在阴影下的脸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覃柘此刻的脉搏紊乱异常,即便是不通医理之人都能觉察出问题的严重性。
“我没骗你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就算再怎么想逃也断然不会拿自己性命大事胡说八道。”覃柘眉眼低垂,望着账内静置的烛火,苍白的脸上病态尽显。
慕汵远将手收回,紧攥着的拳头咯吱作响,就连他嘴角的线条也变得凌厉起来。
瞥见慕汵远铁青着脸,覃柘知道他定然是信了自己所言,心中多少有了些许把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账外响起,停在了帐门外。
“报——!!”
“大殿下急请慕先生前往主军帐议事!”
慕汵远闻言收敛神色,背过身去询问情况:“所为何事?”
“禀慕先生,事关狼胥山战事!”来人声音听上去按捺着急切。
“狼胥山不是依计布好双星杀阵,瓮中捉鳖手到擒来能有何事?”慕汵远眉头紧拧,眉眼间的戾气浮动。
“战局军机属下不敢妄言,请慕先生即刻移步军帐议事!”
覃柘不清楚前线战况,但听来报便隐约能听出情战局似乎不善。
“知道了,你回禀殿下,我随即便来。”慕汵远冷声应道。
“是。”
待帐外人走后,慕汵远的肩膀沉了下来,转过身来,望向覃柘时脸上的神情阴鸷中带着戾色。
“姑娘红颜薄命乃造化不公,对此慕某深感惋惜。不过慕某保证,姑娘大节定能为世人所铭记,青史留名。”慕汵远说得很是体面。
“不是……我都说的很清楚了,你还想如何?”覃柘没料到慕汵远变脸比翻书还快。
慕汵远脸上狡黠地笑意渐深,伸手熟练地再次封住了覃柘的哑穴:“慕某想了想,覃姑娘你方才的话并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意义。慕某觉得就算是一具尸体,也应有其利用的价值,更何况姑娘你这多少还留着口气在,作用可大着呢。”
“你!”
覃柘急得想要骂人,但喉咙却发不出声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汵远拂袖离去。
慕汵远离去后,帐中一片沉寂,帐外行军的脚步声涣散杂糅,覃柘能清楚地听到自己血液在体内流淌的声音。
眼下该怎么办?!
覃柘心如火燎,耳朵里也因情绪波动而翁鸣作响。
像慕汵远这种卑劣小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必须想办法冲破穴道逃离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被人当箭使,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存在使老骆举步维艰身陷困局。
想到这,覃柘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用暗劲催动内力在被封锁的经脉中强行运转,然而就像是一捧甘泉倒入干涸的枯井中,转瞬即逝。覃柘也因强行施功而遭到了反噬,喉头涌上来一股血腥,彻底脱了力气。
思绪放空之中,覃柘察觉到嘈杂的声响中混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细微噪音。
定神分辨,才觉出这声音的来源竟是地下。
覃柘一动不动地盯着脚下的地面,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地表的石砾出现了轻微的抖动,紧接着地面的土随之向两旁开裂——
一柄冒着冷光的铁铲从地底探了出来。
云遮雾绕
宁州,七杀洛北总舵,沉沙堡。
一轮圆月嵌在半峰之上,月明星稀,天畔连半颗星子也看不到,偶见夜枭惊飞,掠过红岩,划破静谧长夜,最终隐入旷野之中。
月色中,只见一道隐逸的身影如孤鸿一般踏着岩壁拾级而上,亦像是奔月的仙人踏云而行,随即身形一跃落在了崖顶的琼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