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道恍然大悟地点头,佩服地朝松酿拱了拱手。
“不愧从小跟着你爹走南闯北,当真是见微知著。你若是从商想必也是极好的。”
松酿耸耸肩,不置可否地笑笑,可想到什么,翘上去的眉眼转瞬又耷拉下来。
“擅长并不意味喜欢,你知道我喜欢的只有画画。可是我爹从来都看不上这些,他从小便把我当商人培养,一心只想让我接替酒楼,将家族生意发扬光大。况且.....”
思及此他忍不住叹气,头也随之耷拉下去,好似霜打的茄子没了精气神。
一双灵动的眼眸此时也骤然失去了光彩,空洞无物,漆黑一片。
宛如绝命之人陷入茫茫黑暗,找不到一点希望的光。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是你教我的,只要不放弃,就没有什么能把我们打倒。”
张正道拍拍松酿的肩,语气坚定,虽然面有忧色,眸子却很清亮。
“我当初可比你惨多了,卖不出画又被亲戚赶了出来,多亏遇见你,你帮我在相国寺寻了个住处,还总是接济我,鼓励我不要放弃。
若是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不会坚持到今天。师傅,只要你坚持,总能一天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到时候伯父自然就不会再反对你当画师了。”
松酿感动地差点哭出来,眼圈泛着红,眼角有泪花闪烁,扯过张正道的袖子拭了拭眼泪,嗫嚅:“还是你好,不枉为师这么疼你。”
“......”
张正道望了眼自己的袖子,扯了扯,没扯动,无奈,只得作罢。
人不可貌相啊,他又被他那副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皮相给骗了。
楚槐卿绕过正门,从端王府后门熟门熟路地溜了进去,动作相当熟练,一看便是常常为之。
门口的小厮见他来,恭敬地道了声“楚公子”,便退了下去。
他穿过曲折的亭台楼阁,停在一处院落之前,望着门口的牌匾愣了愣,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又过了一阵,他抬脚进去,环顾了一圈并未发现人迹,便朝着厅内走去。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满院子杂花生树,落英缤纷。
忽觉背后有脚步声渐进,他下意识回头,便听得来人温润的嗓音淡淡地道: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来人盯着梨花满枝,眸中漆黑深邃,蕴满深情,波光流转、风流尽显。
一双吊梢眉微微藏着笑,负手而立,翩若惊鸿。一身雪白长衫质地轻盈,随风飞舞。
花瓣顺着春风朝他拂来,他仿佛生于花海,宛若神人,不属于这凡尘俗世。
楚槐卿怔了怔,随之轻笑,望着另一侧的桃之夭夭,脱口而出:“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来人垂眸思忖片刻,勾了勾唇,绽开笑容,灿若桃李,艳如牡丹。只听得他朗声道:“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味。槐卿,接得甚好。”
“王爷。”被称作王爷的少年挑了挑眉,似乎对他这个称呼甚是不满。
“槐卿,都说过多少次了,没外人在场的时候唤我宣和就好。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何必拘于这些礼数。”
楚槐卿拱手称是,从谏如流地改了口,可语气依旧恭敬:“宣和。”
端王满意地点头,率先迈步进屋。楚槐卿紧随其后。二人入得厅室,堪堪落座,小厮便有条不紊地进来添置了茶水。
端王端起天青色茶盏,嗅了嗅,深深深吸了口气,甚是享受的模样。
“槐卿你可真有口福,这是六哥前两天派人送来的淮南茶信,尝尝,味道与之前的有何不同。”
楚槐卿依言尝了口,抿了抿嘴角,回味一番,方才开口:“此茶清冽甘甜,入口稍稍苦涩,但苦中带甜。”
坐在上座的端王笑了笑,眉眼如画,满目星光。
“好了,我忘了你对此道不感兴趣,也不难为你了。近几日有什么收获?”
楚槐卿闻言松了口气,捋了捋茶盏上面的茶沫,将其放在桌案之上。拧了拧眉,似是想起什么不堪的事情。
“遇见一副临摹的《枯木怪石图》,仿得甚是逼真,若不是因为那副真迹现在就在我家挂着,我还就真相信了那个摊主的鬼话。”
端王闻言,身体向前倾上几分,眸中划过一抹亮光,略略焦急地追问:
“东坡先生的《枯木怪石图》?就是我问你要了好几次,你都不肯割爱的那副?”
楚槐卿点头,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得少年迫切地质问:“那你怎么不买回来?多难得,我一直想要此画,纵然不是真迹,但听你这么说也堪比真迹。”
“我倒是也想!”
楚槐卿扼腕叹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原委,说到被冤枉偷钱袋那段尤其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