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是你画的?”他犹疑地问,一双精光迸射的眼睛睥睨着比他矮半截的松酿,语气随意而慵懒,矜贵而清冷。
松酿只觉气势都被他看矮了去,仰着头梗着脖子大声道:“正是在下!有何指教?”
楚槐卿轻哼一声,眉头一皱,略带讽刺: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我还没追究你们伪造画作、玷污朝廷命官之罪,你倒是还委屈上了。”
张正道眼见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赶紧抻了抻松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把事情闹大。
“本就是我们理亏,不要胡闹。”
转而和声对楚槐卿道:“这位兄台,麻烦你不要与他一般计较。这画是小人所做,与师傅并无关系,你若是想要问罪,把我抓去便是。”
第3章
楚槐卿望着眼前一本正色的少年,虽身着粗布麻衣,但仪态端庄,举止得体,比起旁边恼羞成怒的某人不知道体面了多少倍。
于是他便对张正道生出些许好感,对他的话也更相信几分,连带着语气都缓和了下来。
“这位兄台想必是误会了,我并无意与你问罪。只是觉得这画确实是难得的佳作,虽然不是东坡先生的原作,但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
我有一位痴迷绘画的朋友,一直想多结交一些有才之士。我想将这副画买下来送给他,叫他一起欣赏品鉴。”
张正道愕然,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没想到楚槐卿留下竟然是为了买下自己临摹的画作。
难得有人不为苏学士的名声而仅仅是为这幅画买账。
未等他回神,松酿便率先回绝了楚槐卿。
“不卖!”
楚槐卿蹙眉不解地将他望着,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决绝。他们卖画不就是为了赚钱吗?不然何至于用苏学士的名头来提高身价。
难道是因为刚刚的事情不满或是想坐地起价?
“我愿意出八十两买这幅画。”
“不卖就是不卖,不管你出多少钱都不卖。”
张正道同样不解地看向松酿,平时他不是最爱钱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这画以原价出售,他们稳赚不赔,怎么会拒绝?
“师傅,你疯啦?”
“我好着呢!”松酿瞪他一眼,转而瞥向衣冠楚楚的楚槐卿。
“好走不送,我是不会把画卖给你的。”
楚槐卿见松酿这幅软硬不吃的模样,面露愠色。从小到大,这么不给他面子的还没几个。
不过现下是他有求于人,这二人又是师徒关系,不好闹僵。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们还在相国寺做生意,他总能找着机会。
他转向张正道,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走了。
待他走远,松酿扬眉吐气地拍了拍手,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张正道抽搐了一下嘴角,像师傅这般睚眦必报的人怎会让拂了他面子的始作俑者好过。
虽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这种事他肯定、一定做得出来。只是可惜了那八十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想起他都觉得肉疼。
好在接下来几天,两人运气不错,接连卖出了好几幅画,尤其是松酿带来的那几幅,卖得尤其好。
张正道不得不赞叹他师傅这洞察人性、掌握商机的能力当真是精妙绝伦,让他望尘莫及。
“师傅,你这次怎么想到画菊花了?而且还肯定会卖得好?”
松酿喝了口茶,高深莫测地将他瞧着,一副天机不可道破的世外高人模样。
下一秒,一个饱嗝猝不及防响起,将他这幅超然的形象瞬间击得粉碎,碎成一地灰烬。
张正道扶额,暗叹自己不该以貌取人,失算失算!
一嗝之后,松酿拿袖子抹了抹唇边的茶渍,这才慢慢悠悠地开口,语气不乏得意之色。
“若只是单纯比拼画技,我们不相上下,甚至你还略胜我一筹。但你知道为何我的画却总比你的画卖得好吗?”
张正道老实摇头,若是他知道,当初就不会打赌输给他了,害得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迫放下身段喊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师傅。
松酿见他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眯了眯眼,继续道:
“因为你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没有了解过客人的需求。你以为那些买画之人真会欣赏我们的画。
他们买画,或是为了装点家居,或是盲目跟风,甚至于只是相互攀比,没人在乎你的画技是否精湛,真正在意的是你的画能不能满足他们的需要。”
张正道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仍旧透着些许迷茫。
“可.....”可了半天竟然难以反驳。
松酿怕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
“知道我这次为何以菊入画吗?当今端王酷爱菊花,引得世家子弟广泛效仿。上有好者,下必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