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僵在桌前,脸上露出一个白日做梦般难以置信的神情:“呃!”
惊恐尚未曾浮现之时,变数突生,一片锋利坚硬的瓷片直窜而起,由下而上洞穿了那老头消瘦松弛的脖颈。
于喉咙处,贯穿一个血淋淋的圆洞。
同时,远处医馆,季淮握着茶杯的手,微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
夏夜天寒,琅月在医馆忙碌了整日,对着方子一一分拨了药材,总算赶在夕阳西下前关了铺子。
受她医治的人家千恩万谢地离去,走之前还不忘将那几袋堪比黄金的药材谨慎地揣入怀中,拉着她的手反复追问她往何处行医。
琅月看得心酸,却也无可奈何。她的医术在煜山中压根排不上号,谁知到了此地却也称得上一声“良医”。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通身上下只有一瓶清露归元丹,赶上这场大灾,就算开得出方子也救不了人。
琅月叹了口气,抬头对季淮道:“小季公子,时辰将至,我们先去跟阿秀汇合。”
二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往北而去,城中寂静,只有风雪呼啸。他们正欲出城,只听身后有人疾马而至,抢先一步拦在二人身前。
“二位。”那人穿着官服冬衣,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琅月,手中令牌泛着冷硬的寒光,“请同我走一趟。”
琅月盯着那令牌上的纹样,表情愈发警惕——她不久前刚在医馆账簿上见过这图案,来人与那医士,恐怕就是一伙的。
她后退半步,低声道:“民女有要事在身,还望大人通融。”
那人举止强硬,毫不退让半步,抬手朝城门守卫打了个手势。季淮目光一冷,轻声道:“快走。”
琅月紧紧握住袖袋,闻言没有丝毫迟疑,拔腿就朝城外跑去。城门洞开,守卫腰间佩刀铮然作响,却诡异地死死嵌在鞘中纹丝不动。
季淮立在马前,仰头朝官吏笑了笑,那过于俊秀漂亮的面容迎着落日斜阳,像是炼狱中绽开的焰火。
“勾结医馆,假药贩人。”他声音很平,眼神很冷,没什么情绪起伏,“原来贵地官府,便是忙着此事啊。”
“你、你……”马上的官吏对上季淮的眼睛,瞳孔一缩,牵着缰绳的手都微微发颤。
——他认得这张脸。一年多前,这人的通缉令,曾昭示满城。
第107章 江月年年 二十四
◎“姒女想不开投河了。”◎
季淮站在城外小山坡上, 眼见那守城的一队侍卫被自己的武器打得抱头鼠窜,表情却仍是淡淡的,甚至带着些许厌烦。
幸而此刻夜色已深, 到了城门下钥之际, 不然这一幅闹剧被百姓瞧见,真是丢脸又丢份。
“兄台,前日你当真没有吓我……你确实很能打哈, 哈哈。”许是觉得气氛过于冰冷, 病死鬼站在季淮身旁干巴巴地开了个玩笑,转眼却又对上他浓墨般冷漠的眸子。
病死鬼:……
季淮一言不发地垂着眼帘往北而去, 病死鬼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他只觉得这人活得比鬼还没人味儿, 加上夜路漆黑,心中愈加发怵。
待走入一片覆满霜雪的密林时,病死鬼才终于听到些人声。
“小季公子……小季公子?”
季淮脚步一顿,拨开垂荡的树枝寻声而去, 只见琅月脸色苍白地圈着苏明秀坐在松木下,水青色的衣裙上洒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怎么回事?”季淮半跪在苏明秀身前,抬手试了试他的鼻息,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伤在哪里了?”
“没有伤口,是直接伤在了脏腑, 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琅月脸色煞白,朝季淮摊开手心,赫然是一个空荡荡的白瓷瓶,“我身边仅剩的两颗清露归元丹都用了。”她顿了顿, 刻意压低的声音颤抖着, “竟然只能暂时压制。”
“他身上有没有其他的印记?”季淮一边问, 一边伸手扯开苏明秀的衣襟,琅月见状一愣,赶忙摇了摇头:“什么印记?”
季淮不再多言,垂眸解着苏明秀里衣的盘扣。纵然天气寒冷,可苏明秀全身竟然没有半点热意。他虽然面上不显,可动作却越发焦急,拉着领口一扯,顿时露出前胸大片结实的肌肉。
“噫,兄台,你的动作好粗暴。”病死鬼兴致盎然地飘在苏明秀身旁,啧啧感叹,“诶?这是什么?”
只见苏明秀心口处赫然横陈着一块浅褐色的椭圆形图案,繁复诡谲,像是几十条扭动的毒蛇团聚到了一处,带着阴森森的寒意。
琅月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怎么会……我不久前刚查看过,那时他身上还没有这种印记。”
“那便是刚刚才显现出来,”季淮对上琅月焦急的目光,开口解释了一句,“这是雪国的符咒,但我并不清楚具体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