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少穿这样鲜亮的颜色,但这样好的一副皮相,便是披着布衣烂衫,大抵也会显出风仪。
季淮遥遥朝她笑起来,真心实意地重复:“姐姐,好看。”
微风将花瓣的清香送至鼻端,姜凝缓缓眨了眨眼,抬手抚过发顶,轻轻地摘下了一只花冠。
季淮大概确实有做工匠的天赋,那花冠瞧着并不繁复,却显得清丽大方,色泽温婉。
他刻意避开了艳红的桃花,只选了淡粉、甜白之类的素色,也不过多堆砌,只用几瓣嫩叶点缀,便有十分的精巧了。
姜凝拿着花冠把玩了许久,抬眸朝季淮望去,笑道:“过来。”
“喜欢吗?”季淮走到她跟前,目光落在姜凝指尖,“我替你戴上。”
姜凝却微踮着脚,将那花冠歪歪地落在季淮头顶。
“喜欢的,很好看。”姜凝笑了,情真意切地夸赞。
季淮这张脸在她眼中属实算得上无可挑剔,哪怕这花冠歪得几乎倾落,却半点不显得他狼狈。
季淮见她开心,便也不把它扶正,就这样斜斜地顶在头上,又慢悠悠地在林中逛了许久。
远处逐渐可见炊烟时,姜凝才停了脚步。
此地是義国东南的一座小城,虽地方不大,但水系交错,亦是富庶之地。
姜凝虽已活了五百年多年,可除去那段在古姜国渡魂的岁月之外,她大多时间都耗费在了鬼界。或是钻营术法,或是研究轮回之法,却极少有这般悠闲的时光。
她望着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心中犹豫了几分,终究还是在季淮明亮欣喜的目光中软下心来。
反正……来都来了,他曾经的那些心愿,就一并替他了了吧。
姜凝抬手将青年发顶的花冠扶正,颇有些自欺欺人地想:至少,他现在挺开心的。
甚至连姜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确定了这念头之后,她的脸上,竟也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
她一直是和他一样期待的。
二人慢悠悠地走到城中,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便已是夜间。
或许是用了一整日机关术,季淮进了厢房便有些困倦,甚至没来得及等姜凝卸去他脸上的幻颜术,便迷迷糊糊地趴在桌案前睡着了。
姜凝顶着一只帷帽在客栈前转悠了两圈,当她终于找到那风尘仆仆的机关人时,不由得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季淮刻意为之。
——这具木人眼见是快散架了,那两条木头腿在奔跑中磨损得十分严重,左边长右边短,骤然停下,差点没扑倒在姜凝身上。
她侧身让了一步,眼疾手快地迅速在木人门面拍了一张符,有些无奈地将它飘飘荡荡地送到了季淮的厢房前。
推门后,抬眼便瞧见季淮那小半张被桌面硌出了红印的脸。
姜凝轻手轻脚地将木人送到榻上,又搬了张凳子坐在季淮面前,抬手缓缓撤去了那层幻颜术。
青年睡得极沉,饶是这般动静也没被吵醒。
姜凝定定地望着季淮,指尖掐着的幻颜术还未曾散去,心头突然有些痒,手中的动作便也犹豫了下来。
她有些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液,死死咬住下唇,反复地抑制住指尖的冲动。
若是……若是她能再看他一眼……
姜凝学习幻颜术时从未想过,这门术法最终,竟会用于她难以启齿的私心。
她想让盛齐回来。哪怕只有一刹那。
季淮伏在案前,今日或许确实高兴,连梦中也流露出几分笑意。她怔怔望着他许久,想着他若非生于宫中,应当日日都是这边明朗自在的模样。
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就好了。姜凝这样想着,突然又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呢?
记忆中姜国的深巷已经模糊了,只记得那窄巷两边的烟火与吱呀作响的石板路。
那条路……她曾和盛齐一起走过。
心房霎时收紧,痛得难以抑制,姜凝有些茫然地望着季淮,嘴唇微张,最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抱歉。她有些残忍地望着眼前一无所察的青年。
哪怕……只是眉眼改变一点。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地拢在季淮轻阖的杏眸前。
哪怕只是几分相似。
对不起,求求你,让我见一见他。
幻颜术朦胧的白光散去,姜凝颤抖着移开了手。
房内寂静,呼吸可闻。
床榻边,直起身的机关人呆愣愣地望着姜凝,似乎无法理解她的举动。
桌案前,青年睁开了双眸,困意未散,那一双并不属于季淮的眸子,怔然,欣喜,而明亮地,望向了姜凝。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没想写替身文学orz
虽然之前有设想过大鬼追夫,但是…乖乖女鹅终于算是全书第一次做了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