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逛新春的灯会，想看万亩的桃园，想去城郊的深林，也想去明月湖中乘船。】她竟然……真的都记着。
第93章 江月年年 十
◎“对不起，求求你，让我见一见他。”◎
托承着两人的枯叶渐渐在半空停滞。季淮调整了坐姿, 神色熠熠地望向那片桃林，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瑰丽而明朗的笑意。
“姐姐竟然记得。”他偏头对姜凝笑起来，那神情喜悦到姜凝以为自己撞见了一只摆尾的小狗。
她回过神,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季淮的欢欣, 只好在微风的吹拂中低低地应了一声。
恐怕连姜凝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看到桃林的刹那如此惊喜，又如此自然地想起了季淮曾经提过的心愿。
可是。既然她已做好了在集齐神火之后便远离季淮的打算, 那就更不应该再叫他生出更多的误会了。
姜凝有些歉疚地攥起手, 只当这些感情是因为她依旧无法将季淮与盛齐分清，于是心中便越发地对自己感到恼怒。
“姐姐, 你怕吗？”出神之际, 只听耳畔传来了青年清亮带笑的声音。
“嗯？”
姜凝还没做出反应，只觉身下的枯叶堆猛然失重般朝下坠落。那速度奇快，带起的大风霎时将衣袂发梢吹得纷乱。
这些年来，姜凝独来独往惯了, 何曾像如今这般坐过他人术法操控的物什？
枯叶的骤降来得突然，她毫无准备地朝地面堕去，恍惚间又似回到了雪域中的那个山巅。
姜凝原是个极淡然的人，此时也不由得略微白了脸色。
忽地，身旁的青年却微侧过身——不知何时，他竟已将左臂护在了姜凝身后。
许是察觉到她的紧张, 季淮掌心一抬，枯叶下落之势稍缓，而他整个人也因这侧身的动作朝姜凝略靠近了些许。
姜凝抬眸，目光恰好落在季淮素洁的领口。她这才清醒, 想起降落前青年问出的那个问题——怎地……好像有几分耳熟？
似乎……在进入赌场前, 她也曾用类似的语气这样“调戏”过他？
姜凝微蹙起眉, 怔怔地朝前回溯，却没成想季淮的脖颈竟在她的目光下越来越红，最后居然直直蔓延到了后颈与耳根。
青年低头望着她。身前女子粉妆玉琢的脸庞离他几近，那鸦羽般的长睫轻眨，似乎下一瞬就要划过他的喉结……
二人曾经也并不是没有这样亲近的时刻，甚至在比这更过分的距离也有过接触。可偏是如今这般毫无绮念又措手不及，才令季淮生出了几分难得的青涩。
他顾左右而言他般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姜凝身后撤回。
她仰起头，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表情变得有些惊讶：“诶？你脸怎么这样红？”
她终于想起进入赌场之前，自己也像如今这般带着季淮跳过一次，那会儿……他好像也挺紧张的样子。
姜凝笑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怪可爱的，明明自己害怕，却偏爱逞强。
“别怕啦，勇敢一点。这次不是你自己想玩的吗？”她拍了拍青年的肩头，故作老成地安慰。
枯叶落地的瞬间便散了一地，季淮讷讷地跟在姜凝身后，极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儿来：“我……不是害怕。”
姜凝：“哦。”
她差点就信了。
桃林广袤，在上空俯望时，是云蒸霞蔚，团花簇锦的绚烂之景。而身处其间，数株桃花铺天盖日，放眼而去，四处尽是红粉一片。
谷雨已过，正是桃花开得最好的时节。南方温暖，又遇连日艳阳，满地花瓣铺得松软芬芳。
季淮跟在姜凝身后，停停走走地逛了许久，视线竟未有一刻从她身上移开。
姜凝回过头：“好看吗？”
“好看。”他停下脚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姜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抬手往青年身后一指：“你方才走过的那棵树，花瓣是什么颜色的？”
季淮一愣，正要回过头去，却见姜凝微蹙起眉：“不许回头。”
他果然不再回头，有些委屈地望着她：“记不得了。”
就这还好意思说好看呢，真拿他没有办法。
姜凝又好气又好笑地盯着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季淮俯下身，一朵一朵地寻了比较完整的落花捡起来。
姜凝不明所以地倚在一边默默观察他，等了许久，竟等出了些许困倦。
就在她意识即将昏沉的前一刻，一阵清风拂过，发上轻飘飘地，似乎落了些什么。
姜凝睁开眼，有些困乏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他身上还穿着煜山中的水青色云袖，山水藤的纹样交织着缀在长袍下摆，身姿挺拔，仪态俊雅，恍惚像见着了桃林中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