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孤城,就是盛会开启的地点。
在姓乔的这里,我不好说我是被教主关久了,闷得受不了,出来放风的。只好扇子一合,指向正在西落的那轮斜阳。
“就是在想,「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句诗写得真好啊。寥寥几字,画面勾勒得淋漓尽致。
“脑中想到的,和我现在看到的,一模一样。这样的句子,恐怕我一辈子也写不出来。”
“你怎么突然这么……”
“酸腐?”
右使没反驳,大概就是了。
我拿扇子敲自己的手心:“不好么?如果我不生在圣教,可能会去当个读书人。”
这样就可以拿诗词歌赋搭配折扇了。
“那是下辈子的事了,再者,你我邪道中人,有没有下辈子,还都不一定。”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魔教魔教,可不是白叫的。身为魔教左使,能爬到这个位置,我确实担得起一个作恶多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天降神雷,把我劈得灰飞烟灭。
可惜,回不了头了。哪怕现在开始行善积德,也抵不了过去那些切切实实的罪孽,与其祈求老天蒙眼,不如——
“闲着没事少去伤春悲秋,教主找你。”右使如是说。
“……”放风结束。
第6章
大漠孤城,本该是荒寂之地。
但今天不一样,邪道盛会的举办地,不说热闹非凡,至少也……
呃——居然是阴气森森的。
人家正常江湖中人办个庆典,都是大红大绿,喜气洋洋。
搁邪道这儿,不是黑就是白。
好不容易看见位红衣侠……唔,红衣妖女,是个喜庆颜色,嘴唇却抹得跟刚吃完小孩儿似的,站在带着骷髅项链的男伴身边,视觉效果极其惊悚。
看着眼前的场景,总会想起东瀛那边百鬼夜行的传说……
别说挂着的白灯笼多亮堂了,这氛围,就算是两溜儿红灯笼都救不回。
而我们一行,就跟那误入百鬼群里的生人一样,被这些个妖魔鬼怪团团围住,好似随时会被咬下块肉来。
身为一名本该是妖魔鬼怪里一员的邪道,能遭到这种对待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个起因么……
就是教主把旗杆上的花给摘了。
戴到了追月头发上。
别看我讲得轻描淡写,就事儿不当事儿,其实已经闹大发了。
先说这旗杆,乃是万邪通天旗的杆,只要哪个教派把自家的徽记做成一面旗子挂上去,这个教派便可号令邪道。
再说这花,乃是滴血白蕊花,万具死尸做壤,每日浇以十名少女全身的血液,历经百年方可培植出这么一株。
至于这朵金贵又造孽,细想想看还有点恶心的花,是怎么跑到旗杆上的……这就是眼前矛盾的核心了嘛。
首先,这花,肯定是被人放上去的。
而摘下此花,等同宣告吾道,本教愿为邪道之首。
我算是知道了,教主今天来这儿,根本不是为的什么参加盛典……
他是来一统邪道的。
我说教主,您干这么大事儿之前能不能先给透个底?
你这样搞得我们很被动啊。
我展开折扇,挡住半边脸,抿着嘴唇撇了撇。
——论如何在保持风度的前提下表达不满,还不会被教主发现。
顺带一提,这滴血白蕊花,已经有千八百年没有人敢摘了。
毕竟大家这么些年过来,上头没人压着,日子都过得特别潇洒,突然冒出个人来说自己要当魁首,他的教派要是邪道第一教,掌实权的那种,谁乐意呀?!
没人敢笃定自己能够压服一众邪道妖魔。
也就咱们教主有气魄,带着仨人就敢单挑群魔了。
呵。
到现在还没掉头跑路,我可真是忠心耿耿。
“庞青涯,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嘴唇红得跟刚吃完小孩儿似的红衣妖女,冲着教主冷笑着说。
“如你所见。”教主倒是气定神闲,还有空用手指替追月整理头发。
“庞教主好魄力。”
红衣妖女的笑容忽然变得妩媚起来,她从发上摸下一根簪子,鲜红的指甲衬得银簪寒光凌冽。
“可能时日久了,贵教同道有些遗忘。依照邪道惯例,摘花失败者,全门派都是要做花肥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么,现在退教来得及吗?什么手续?到哪儿登记?
内心连串的问句,表面上还在风轻云淡地摇扇子。
大漠确实比别的地方热些,大晚上的,都不知不觉地出了一身汗。
教主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可他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我知道他的修为深不可测,但,能打得过所有人,并不代表着他能在所有人齐上阵的情况下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