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座上的龙哥压根儿没理会,勾了勾手,离他最近的荷官把雪茄盒递了过来,分明都一摸一样的烟,他偏要精挑细选一番,闻了又闻,选中以后,只有三根手指的右手在怀里摸索火机,弄出了个花里胡哨的沉甸甸打火机,方才抬起头,无视纪琰的示好,冲他身边的小姑娘一扬下巴,让她过来点烟。
不仅不被重视,还被挖墙脚打脸,纪琰的火气蹭就起来了,都是泥里滚出来的装什么大尾巴狼,不是你年轻时捡烟屁股抽的时候啦?小严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摇摇头,露出得体的笑容,走上前去,接过龙哥的打火机,听话地伸出手,让他在手心里敲了两下雪茄。
近处看,独眼龙的头发的确稀疏,不同于对纪琰的调侃,他已经是货真价实的老大爷了,身上带着一股老男人的味道,像是孜然放多了的烧烤,还有些长年累月吸烟沾染上的刺鼻味儿,皮肤养得白白净净,且已然发福,活像成精的旱烟卷。眉眼间的皱纹都勾勒着老奸巨猾,不笑的时候看着就让人发怵,小严搞明白了怎么使龙头打火机以后小心地去点燃他叼着的烟,以防燎到眉毛,龙哥的眉毛倒是去黑的,乱糟糟两团。
龙哥美美地来了一口,才说出第一句台词:“你们有啥事儿求我?”音色沧桑沙哑,不过比小严预计的年轻一点点,四五十岁的样子,发型太显老了而已。
“借路过江。”纪琰四个大字掷地有声。
独眼龙哦了一声,又开始嘬他的烟,小严不动声色地要拉开距离,躲到边边去,龙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三根手指灵活地夺过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火,花哨地在她齐全的手指间划出艳丽的火线。蓝蓝一声不吭,船长的手像枯树皮一样,不是受伤后的消瘦颓废,他蛮丰腴的,但是特别粗糙,与干农活位置不同的磨损,手掌一层厚茧,顽皮地和火焰在她手里嬉闹,仿佛在问,她是想要触碰老男人赖赖巴巴的皮肤还是灼人的火焰。
严蓝一动不动,火几次燎到她的指甲缝,有点感觉,不是很痛,所以也没有躲。
“你们年轻人都稀罕性格这么虎的娘们吗?”龙哥玩儿够了,狠狠把火机的龙头扣在小严的指节上,合起来,回手丢给身边荷官,后者一把接住。他有所指地蔑向纪琰,试探里未透出有没有认出他,小姑娘还站在原地,不想着躲到一旁不挡害了。
“上了年纪的也喜欢。”纪琰回答,他28岁,早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但在人家眼里,的确还是年轻人。另外,一些“永远39岁”的某人,对他而言也算年轻人。
“......”独眼龙没接话茬,清了清嗓子,换了条腿在上面翘着,“你要过江......干什么?”
“探亲。”某种意义上,他也没说谎。
“......”龙哥差点没绷住笑出来,同时又很生气,能想个像样的理由吗?他给了远处保镖一个眼神,后者明了,粗声粗气地警告:“你最好实话实说,帮这个忙往大了说可是偷渡,不敞亮的再连累了我们。”
不用往大了说,这根本就是偷渡,你不也靠这个副业赚点儿人情吗。纪琰心里冷笑,他就不信,这糟烂事儿龙哥一回没干过?于是暂不松口,放低了姿态往前进一步:“龙哥,我能见到你说明我好歹有一点能力的,放我这一次,回来以后照样得从您这儿过路,到时候哥们有什么能让龙哥看得过眼的......高抬贵手,没齿难忘。”
严蓝看着卑微的纪琰,这已经算他能说出口的最软和的话了,认怂都认得夹生,换任何被求办事儿的正常人都不能立刻接受吧。她不接话,等着对面给反应,换言之为拿纪琰当作试探龙哥脾气的诱饵。
龙哥也是很给面子,一抬胳膊,保镖一拥而上,默契配合将纪琰摁倒,未遇反抗,轻松将其双手背后,侧脸贴到地毯上。
“纪琰——”独眼龙从他的宝座上起来,俩根手指夹着烟,慢步走近,看不出来很瘸,报出来者家门,“效忠内地公安十余年,直属市公安局刑侦队长,没看出来啊?”走到纪琰前,一脚踩上他的脑袋,慢慢用力,咬牙切齿地碾,“小伙子前途无量,难怪啥境地都能逢凶化吉......你小子这些年出卖了多少兄弟?还敢来见我?!”
性格直率暴躁,愿意玩命,不爱惜自己,立讲义气的人设。严蓝自然判断龙哥是在给手下人立人设,而非真的在意纪琰卧底期间是否真的出卖了朋友,毕竟据她所知纪大爷放的是长线,如果不是那雨秋逝世,线还能继续放,不会看到条小鱼就收杆。
她还挺高兴独眼龙是这种人的,就那点儿手指还敢玩儿火,低情商:有点儿虎;高情商:性情中人。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房间中央,看老大破口大骂,小严侧后方有俩服务员,用余光能看着她,不知制服底下带没带枪,空手的话也没啥胜算,先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