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一通后,江言后知后觉他已经对着一抽屉内裤发了好久的呆了。
他面上一热,随便揣了一条,裹进换洗衣服里带了回去。
游卓然不知道江言的一番曲折心肠,换好衣服出来后,他见江言正倚着阳台出神,就也跟了过去。
夏夜熏热,夜风宜人。
家门口的林荫道上,路灯渐次点亮,晕黄温柔,有夜蛾撞灯,行人遛狗,不远处人工湖里甚至有零星蛙叫,只是没有星星——大城市,再晴薄的夜晚也不见星星。
游卓然不信邪,凑着晚风抬头,很惊喜地搡江言,指向乌黑天幕中的一粒亮。
“江言,星星!”
江言顺着他所指去看,就见那“星星”冰凉遥远,孤独孑然,大抵是什么人造产物,空间站还是飞机?
他正要以实相告,看游卓然满脸的兴奋笑意,那所谓“实情”就也陪着化成了笑语,哄小孩。
“嗯,星星,好漂亮。”
这夜晚实在宁静,风中都捎带了游家小院里栀子花的甜香。
他们静默片时,江言老调重弹,问。
“说真的,游卓然。”
江言望过去,他皮肤白,愈发衬得眼眸沉如夜湖,静水微澜。
“你为什么要帮我?抽烟的是我,惹父母失望的也应该是我,你即使想帮我,为我说两句好话就行了,何必要把过错全揽到自己头上?”
这话问得细致,游卓然逃避不得,只好尝试着解释。
“……怎么说呢。你知道,我特讨厌看到你嘚瑟,每次都想给你一拳。”
江言:“……嗯。”
游卓然:“但是比起看你嘚瑟,我更怕看见你难过,怕看你哭,你一哭我就……”
游卓然头脑糨糊,摸了下胸口,暗道这心脏真他妈混蛋,折磨得他狼奔豕突,自己却躲在胸腔里只顾跳动,浑不作声。
他几乎想把心掏出来,掏出来给江言看,让江言直接问这块不安颤抖的血肉好了,不要再问他。
他也同样不理解,他焦躁惶恐困惑发昏,他什么都不懂。
最终,游卓然慢慢的,把他也没想明白的话说给江言听。江言聪明,兴许能为他答疑解惑。
“……今天下午看到你抽烟,比看到你哭更难受。”
话落地,为防止江言嘲笑得太狠,游卓然先自行解嘲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全说给你听了。行了,你骂吧,我就是……”
他的话被尽数吻住。
游卓然瞪大了眼睛,嘴唇上倾压的触感柔软温热——江言吻了上来。
直到高三,直到山上跨年夜的此时此刻,直到后来很多年,游卓然每每听到歌词里那句——“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都会无数次回想起这记亲吻。
晚风吻尽荷花叶,任我醉倒在池边。
吻得并不深刻,唇瓣碰一下就算接吻了。
分明是江言主动,可亲了后,局势颠倒,游卓然双手搭在栏杆上,倒是将他圈在了怀里。
初一那年的初吻纯属玩笑,当时他们身量还齐平,江言亲完后悔,犹有余地,一搡就能把游卓然搡开。
高二这年,江言依旧热血上头,亲完依旧悔不当初,可他再去推游卓然,手搡在胸膛上,犹如碰了铁壁,推不开,游卓然反而迎着力气,靠得更近,不许他后退。
“江言……”
游卓然冬天就是个火炉子,夏天更是气息灼烫,几乎像只热烘烘的大型犬,用能咬碎喉咙的威逼姿态,去低声央求。
“……再亲一下。”
游卓然方才混沌不堪的头脑,现在全清明了。他想,江言是聪明,身体力行给了他解答。
他不爱看江言嘚瑟,却每次都会在江言得意时不由自主地笑。总是撩闲,江言揍回来时,又叫苦连天地全盘接受。没法看江言掉眼泪,掉一滴就能砸死他,砸得他整个人都下坠,坠到哪个没有江言的地狱里。
那些陪江言挨的罚,在学校扫满簸箕的落叶,雪天滚起齐人高的雪人,夏天骑三条街的自行车去买咕噜冒泡的瓶装可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砸在江言阳台上的小石子。
这些困顿着他郁郁不得解的欣喜,焦灼,苦闷,酸涩,原来答案近在眼前,只是他一直不敢去捞那个谜底。
原来全是喜欢。
游卓然俯身,心快跳出嗓眼,只是故作镇定,稚拙地要在发小身上学习亲吻。
江言没躲,可也没看他,轻声说,“我以后不抽烟了。”
游卓然顿在咫尺间,呼吸交缠,笑了,眸眼弯睐。
“好。”
行将吻上时,江言微微偏头,任由亲吻落在唇边。再开口时,呼吸颤抖,江言依旧没肯看向游卓然,可游卓然知道他眼里定然噙满了一碰即碎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