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问得直接,祝鹤行低头看了他一眼,“在哪儿听的?”
“昨儿个回皇奶奶寝殿,在路上听宫人说的。”宋渡说,“他们也是听别人说的,莫名其妙就传出这些流言,是谁故意放出来的吗?我看今儿就有朝臣聚在一起暗自讨论这事,还有说表叔您狼子野心,想混淆皇室血脉,挟天子以令诸侯。”
祝鹤行说:“你倒是消息灵通,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他们是杞人忧天,表叔应该懒得折腾这些,以前皇爷爷在的时候,您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和现在也没差别。”宋渡双手背在身后,把景安帝的气势学得挺足,“但是表叔嘛,您还真别说,我仔细一想,小表叔和皇爷爷的确有点像。”
“哪里像?”
“鼻子。眼睛不像,但眼神有些时候很像,都是那种淡淡的看你一眼,但你就是琢磨不透他,还有点发怵的感觉,哎呀我说不清楚。”宋渡摇了摇头,“我记得之前不也有传关于皇爷爷的私生子的流传吗?当时大家都猜测那个野生皇子是您,我就觉得不靠谱,现在看来,小表叔真的很符合——出生时辰能对上皇爷爷登基那年,当初永定侯莫名其妙把他送到朝天城,在猎场时皇爷爷把自己的弓赏给他,还让他随形护驾,更重要的是!”
宋渡咳了一声,拽住祝鹤行的袖子,踮起脚跟他告密,“我在皇爷爷的寝殿看见了小表叔的画像,上面还有皇爷爷的题字。”
祝鹤行脚步一顿,转身,去偷、哦不,拿画像。
*
作者有话要说:
景安帝:你真牛啊。
第65章 玉仞
在宋渡的带路下, 祝鹤行轻松找到景安帝留下的画像,摊开一看,画上沈鹊白玄衫清瘦,面带青红鬼面, 乘舟而来。这是当年景安帝在朝天城遇刺, “九爷”现身相救的画面。
景安帝早知沈鹊白的身份。
“我本来认不出这是小表叔, 还是看到了这个才知道。”宋渡指了指角落, 那里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鹊白,玉仞】,他问,“表叔,这个‘玉仞’是什么意思啊?”
“‘君子比德于玉焉, 温润而泽仁也。’【1】君子典范,如玉高洁;‘壁立千仞, 无欲则刚’【2】, 是至刚之求。”祝鹤行说, “这是你皇爷爷对小表叔的期盼和教导。”
宋渡长长地“哦”了一声, “所以小表叔真的是我失散多年的堂叔。”
“这话不要和你父亲说, 他不会想听的。”祝鹤行收好画, 仔细地系上细带,心安理得地带走了。
宋渡跟着他往殿外去, 说:“我知道, 我不会和父亲说的, 但我有个问题, 表叔您能不能回答我?”
祝鹤行说:“看我心情。”
“上回在猎苑, 皇爷爷让小表叔带我, 是不是想让我跟他亲近?因为他不想让父亲当皇帝, 而更属意小表叔。”祝鹤行没说话,宋渡就继续说,“小表叔和你写了婚书,你以后就是要当皇后的人了,可你脾气那么坏,能让小表叔三宫六院吗?没有三宫六院就没有孩子,皇爷爷是不是想让我给小表叔当继子?”
鱼半湖候在殿外,闻言看了祝鹤行一眼,发现他脸色如常,暗自松了口气。他走到宋渡面前,半跪下,说:“小公子,宫里人多眼杂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除了鱼爷爷,这里都是表叔的人,所以我才问的。”宋渡执拗地仰视着祝鹤行,眼睛变红了,“小表叔……会把父亲杀掉吗?”
鱼半湖站起身,默默地退到后面。
祝鹤行睨了宋渡半晌,才说:“我是你小表叔吗?”
“那我去问小表叔!”宋渡抹了把眼睛,转身跑了。
鱼半湖担忧地望着他的背影,对祝鹤行说:“殿下,虽说小皇孙聪慧早熟,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若是在公子面前口出不逊……”
祝鹤行摇头,“阿九哪会同小孩计较。”
他走了几步,一个天武卫快步走上来,恭敬地说:“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马场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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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园,皇后身穿素白骑服跑了几圈,她是将门出身,从小最爱的不是女工红妆,而是骑马射猎,可惜入宫后她不再是孟家女,而是要为贤淑表率的中宫皇后。
祝鹤行到时,香满奉了盏茶,他在伞下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皇后才走出马场。她用巾帕擦拭脸上的汗水,说:“好久没上马了,真怕摔下来,在你面前丢脸。”
“我不会笑。”祝鹤行说。
皇后笑了笑,她今日出来不要仪仗,只带了贴身宫女,这会儿也站得远。香满是先帝的人,无需避讳,因此她开门见山,“这两日为先帝守孝,我见过那孩子了,和他娘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