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谨明将那本书放了回去,凝神注视了两秒,又突然将书再次抽出来,狠狠扔在了地面。
原本是愤怒的发泄动作,却因为地毯的缓冲而显得颇为无力。
白谨明被气笑了,冷静了不少,回味过来自己方才的幼稚。
何必跟一本书过不去呢?初版一刷得值不少钱,之后卖掉也行,没必要生气。
但他还是没去将书捡起来,转过身,挑选起要拿给向槐的。
白谨明选的都是没有收藏意义的书籍,也全是姜朔自己买的,接着一股脑塞进了行李箱,也没打算码得整整齐齐。
扣上行李箱的一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
白谨明拿出手机看了看,通话还在进行,提示栏多了一则银行提醒。原本要将手机放回兜里,他鬼使神差地举到耳边听了听。
对面安静至极,方曜就仿佛不存在一般,但他知道方曜一定在听。
最终白谨明也什么都没说,放回手机后去衣帽间拿了一套衣服,又选了一块表,全塞进行李箱里,再提着下楼。
书是非常重的,尤其他胡乱塞了许多,白谨明第一次后悔没在装修时提出加装电梯。通宵熬夜带来的副作用明显,当他回到一楼时,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刚好没几个小时的头疼又开始发作。
向槐已经平静下来,正在看桌面上的照片,落满灰尘的小相框被拿在手中,向槐甚至还用手擦了擦玻璃。
白谨明觉得此情此景有点恶心,也第一次为向槐的感情感到了些许悲哀。
单恋了这么多年,对方不是个好东西,还死了,就这样都还非得捧在心尖尖上……又是何必呢?
这样想着,他开口时语气都和缓了一些。
“你要的东西,拿去。”
向槐放下相框向他走来,接过行李箱,之后大步朝门口走去。
不过越走越慢,像是在迟疑什么,最后停了下来,转身问他:“你不好奇姜朔为什么出轨吗?”
白谨明想也没想就答道:“不好奇,不感兴趣。”
向槐眼神别有深意:“那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你一定感兴趣。”
他其实也不太感兴趣,但还是说:“那你讲讲?”
向槐松开行李箱,从衣服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也没问他介不介意,直接抽出一支点燃,叼进嘴里猛吸了一大口。
烟雾经过口腔和呼吸道,在肺里过了一圈,接着被吐了出来。
在缭绕而呛人的云雾之中,向槐开口:“姜朔和我睡过。”
白谨明站得很远,他没有完全听清。但意识这种东西不受人控制,有时候大脑与身体感官是分开的,短短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手在抖。
他问了一遍:“什么?”
向槐忽然看向他,眼神坚定:“五年前,你们结婚纪念日的那天晚上,你临时出差,姜朔为你准备的晚餐和其他惊喜都泡汤了。”
白谨明这一次听清了,并且随着这几句话想起了那天晚上。
他一直都很忙,并且因为小时候被父母苛待,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挣钱,挣足够多的钱。可一旦成立了公司,“足够”这两个字就失去了定义,钱永远挣不够,而他身上担负的责任也迫使他完全不可能停下。
那天是他和姜朔的结婚纪念日,他知道,可一个项目出了问题,他不得不连夜赶过去。
“准备的酒几乎全被姜朔一个人喝了,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醉得很厉害,在包了场的餐厅里一个人喝闷酒。”向槐说着又狠狠抽了一口,片刻后接着说,“我是趁人之危,就近开了个房,哄着他跟我睡了。可是你缺席在先,那么重要的日子你本可以不去出差的,那项工作完全可以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但你没有。”
白谨明头疼欲裂。
火灾那天的恶心感又悄无声息爬了上来,从脚底开始,布满他身体内外,紧紧攥着他的胃部。
他站在原地没动,意识仍旧没有和身体同步,他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
向槐走了过来,一边拿出手机。
“你和他的照片拍得真好看,都是笑着的。是在游乐园吧,我记得那会儿你们都还在读大学。”向槐自嘲地笑了笑,“我跟他的这张合照,姜朔就没笑,因为他被我操哭了。”
手机屏幕被摆在白谨明面前,他看过去,那是一张光线略微昏暗的照片,但足够让他看清内容。
镜头俯拍着床上仰躺的人,一张被刺激到近乎扭曲的脸,像是痛苦,又像是欢愉。眼角渗出的泪映射着房间灯光,而一只手从屏幕外伸了进来,怜惜而温柔地抚摸那人的脸。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五官,白谨明却觉得陌生至极。
认出那是姜朔的一刹那,他几乎心跳骤停,连呼吸也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