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相平静说:“长大了,那就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她既没有选择联合鞠应劫,也没有选择站队鞠迟意,从那之后,只要不是被刻意提起,似乎再也没人记得她是鞠相外甥女。
于冉冉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摆脱鞠氏,她能走到今天,有自己拼死拼活的功劳,也有鞠氏在背后的铺路和撑腰,她不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她和鞠氏的关系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舒晴冷得重新钻回去,嘴角噙着笑说:“既然如此,这回你打算如何应对我娘?”
于冉冉说:“那你能先告诉我,你和你继父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吗?比如说争吵的内容,在你决定离家住去军衙之前。”
舒晴对比着时间回想几息,声音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些许不再惧怕回忆的坦然,说:“那还得从我生病住回来子巷——就是弟弟家,从那时候说起。”
第一百零二章
那夜被母亲带回来子巷刘家,舒晴路上受风不慎病下,常烧热迷糊,昏沉躺在屋里昼夜难分时辰难辨,只在阿娘或弟弟来送饭送药时知道大约到饭点了。
阿娘趁此机会拿走她身份文牒,背着她退掉她的租房,还去军衙帮她告病假一月,说让她安心在家养病,其实舒晴知道,阿娘此举是为不让她再有任何机会见到于冉冉,即便将军已去汴都,大抵再不会来祁东。
舒晴病了挺长时间,期间木木然待在家中,不得上衙当差,便只安静在自己屋里待。
不发烧能下床后她想回帅帐继续当差,阿娘坚决不允。
阿娘想让她趁机好好歇歇身体,可是慢慢的,因她在家时日渐长,刘叔叔开始在饭桌上甩她脸子,或当着她面故意和阿娘找茬吵架,刘叔叔话里话外无非是嫌弃她在家吃用,不出门去挣钱。
阿娘宽心大肺,从不多想刘叔叔那些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反正他夫妻二人多年就是这样吵架吵过来的,奈何舒晴心思敏感,由是更不想在家多留,某日她偷偷收拾包袱准备离开,这才发现自己身份文牒不见踪影。
她去找阿娘,阿娘大方承认拿的她身份文牒,并且退了她租房,阿娘仍旧态度坚决,勒令她在家休息,也好看着她,不让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她不明白阿娘为何非要她在家,弟弟偷偷告诉她,之前大夫给她看病,说她腔子里气阻血淤,最好办法是吃药化开那团淤血,最坏是吐出来,至于心中郁结之气,则非三五个月能轻易消除。
阿娘不让她去当差,另一方面也是怕她公务劳碌,被胸腔里的那口淤血从此撂倒。
舒晴当然不想死,于是乖乖听话在家休息。
没多久,赶上刘叔叔父亲亡故十周年祭,十周年是最后的大办,家里本要摆席,刘叔叔小气,跟乡里乡亲关系也不好,没几个人愿意主动同他来事,故家中只打算摆三两桌,喊刘叔叔两个弟弟家过来把事简单一办。
忌日前两天,家里要炸肉团,阿娘安排她往油锅里丢团,刘叔叔烧火并不停翻肉团,阿娘还要抓紧时间去处理羊肉,弟弟在屋里温书。
多年来舒晴几乎不做复杂的饭食,自然不会团肉团,有些笨手笨脚,被刘叔叔不耐烦地赶起来:“这么大个人啥都不会弄,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去做当午饭吧,我要吃打卤面,用你阿娘处理好的羊肉。”
舒晴一只手上沾满黏糊糊的面汁,被赶起来后有些不服:“丢面团而已,我可以学。”
“哪有时间让你学,滚滚滚,”刘叔叔被油锅里迸溅热油点子烫了手,更加不耐烦,拿着筷子的手用力一挥,刚离开油锅的筷上甩出的热油点子正好甩在舒晴脸上:“去做饭,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舒晴用力擦脸上被热油点子烫到的地方,咬牙说:“吃拉条子吧,我不会打卤。”
刘叔叔是当年从中原迁居到祁东的汉人,饮食上偏中原,多爱吃中原风格的面食。
听见舒晴反驳,刘叔叔更不耐烦,瞪眼呵斥说:“不会打卤,养你这么大你会干啥?!”
舒晴从小就怕刘叔叔瞪眼骂她,长大后明知道眼泪无用,被刘叔叔骂嚷时仍旧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蓄上眼眶,她低下头低声辩驳说:“我只是不会打卤子。”
刘叔叔瞪着她,最后抬手指门口:“不会做就滚,离开我家,滚!”
她知道刘叔叔嫌她在家白吃白喝不挣钱,她也理解刘叔叔挣钱不容易,她早就想管阿娘要出文牒离开这里,可阿娘如何都不肯放她走,说怕她再学坏,她也体谅阿娘想让她休息的好心。
可舒晴想回军里当差,军里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刘叔叔怒气腾腾,舒晴转身看眼兀自在厨房屋忙碌不休的娘,最后低着头走出阿娘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