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冉冉摸摸鼻子,说:“我屋里地龙出了点问题,明日喊人来修,我方不方便在、在你这里,睡一宿?”
“......嗯。”舒晴深深低着头,应罢声就到自己卧榻上躺下睡了,背对这边,一声不吭。
于冉冉回自己房间抱了被褥枕头来,把罗汉暖榻上腾干净,蜷着腿躺下睡。
灭了灯的房间针落可闻,门窗密不透风,通风小窗隐在避风处,屋里听不见外面任何风吹声,加上距离不远,舒晴的呼吸声于冉冉听得清楚,以至于她非常清楚舒晴是何时睡着,又是何时从睡梦中哭醒过来。
脑子纷乱的人似乎早已忘记屋里还有人在,拥着厚厚的棉被坐气身,她摸黑从枕头边找到手帕擦泪,抽噎着长长叹息出声。
将军似乎总怕她冷,屋里开着地龙还要再点暖炉,被褥也都是新打的棉花,既厚且暖,她从梦中醒来,满脸泪,满身汗,刚挪动着身子准备下床,暖榻那边轻轻响起道声音:“是喝水么?”
深夜,人声,舒晴却没有被吓到,只是下意识停住动作,两脚踩在脚踏上,冷意从脚心往上直蹿,浑身的不安才渐渐冷静下来,“将军怎么在这里?”
于冉冉起身掌灯,倒杯水端过来:“我屋里地龙坏了,明日喊人来修,在你这里借宿一宿,那答应了的。”
“啊,这样,我应该是忘了,不好意思,”舒晴接过水杯喝水,半杯下肚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屋里本没有热水,不由得问:“何时又去烧的热水?”
“睡不着的时候。”于冉冉站在两步远,眸子里倒影着旁边的灯盏光色。
舒晴捧着水杯抬眼看过来,发现将军起得急,没来得及披外袍,棉质中衬朱衣黑裤,即便头发睡得有点松,鬓边碎发还散下来几缕,站在昏黄烛光下仍旧显得卓尔不群,大约是,舒晴想,大约自己看将军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吧。
暖和被子里猛然出来,屋里再暖和也显得有点冷,于冉冉抱起胳膊吸了下鼻子。
汗落,人冷,舒晴把水杯放到床边小柜子上,一手去拽床上棉被往身上披,一手拍了拍身边空处,说:“坐不?”
自然要的。
于冉冉刚坐下来学着舒晴样子把棉被也披自己身上一半,舒晴感受到来自身边人身上携带的暖意,忍不住蜷起腿靠住于冉冉,说:“你真暖和。”
“抱团取暖,靠近了才暖和,”于冉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的这种话,反正一时不知道什么是害臊,遵从本心说:“冷么,我抱着你吧。”
“嗯......”舒晴应着声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被人抱进怀里时,她感受到了种前所未有过的暖意和踏实,乃至于生出种不真实的感觉:“像做梦。”
“什么。”此刻舒晴蜷缩着,于冉冉低低头下巴正好碰到舒晴发顶,她两个身形差得有些大,没想到抱在怀里却是正合适,某个瞬间,“于木脑袋”忽然明白了被谢二调侃的往日种种。
——那原来是“吃过螃蟹”的人在笑话你不知“螃蟹”的好味。
从梦中带回来的悲伤尚未彻底消散,舒晴还有点抽噎,慢吞吞解释说:“感觉现在像是在做梦,能真真实实触得到你,感觉像在做梦。”
于冉冉是多严谨的一个人啊,登时听出舒晴话语背后隐藏的深意,含蓄问:“以前想过?”
大概是脸埋了起来,不用被打量,脸红也不会被人知,舒晴大方承认说:“有时候觉着委屈了,躲起来哭的时候,会想若是你在就好了,若是你在,我就可以跟你说说心里话,甚至是吐吐苦水,然后就不委屈啦。”
于冉冉不解,问:“为何不是想我可以帮你解决麻烦?”
低柔声音响在耳畔,舒晴忍不住反抱紧于冉冉,说:“我的麻烦我自己解决,你没有那个义务,我也不敢胡思乱想,更不敢让自己有那种‘我有靠山’的错觉。”
于冉冉裹紧被子,说:“我和鞠相摊牌已有些时日。”
怀里人猛然抬头看过来,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诧然。
冷意从两人之间拉开的缝隙漏进来,于冉冉忽然想起,之前是谁说的来着,亲吻和亲热不用刻意去学习,跟心爱之人处在一块时自然而然就能会。
思及此,于冉冉下意识抿抿嘴,说:“当真都已经处理好,不然我不敢再贸然来找你,谢二,你家少帅定也是头个不许我再靠近你。”
多年以来,她看轻了自己在鞠相棋盘上的作用,她以为自己和禹成文一样,不过是鞠相用顺手的“車”,谁知道她原来是鞠相最后的“保命之士”。
当日她和鞠相摊牌时,甚至没有用到五驸马给的,鞠迟意替曲王贿赂三营指挥使涂曾及其他众多将领的证据,鞠相坐在书桌后,那张沧桑的面庞静如寻常,犀利黑眸深若幽井,让看见的人浑身生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