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东这么大,除了军衙她还能去哪里?她没有家啊。
一个人时会觉得自己其实非常坚强,只要咬着牙不说苦和难,就可以独自闷头走出好远又好远,走过一年又一年……
直到流着眼泪抽噎着把曾经的委屈和酸楚说给眼前人听,舒晴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坚强和勇敢都是努力装出来的,她的内心敏感而脆弱。
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不会花言巧语,甚至有些不善言辞,但那些过往说出来后,舒晴知道有双手会把她所有的无依无靠统统接起来。
于冉冉任她在没有手帕可用后,随手扯起自己衣袖擦涕泪,说:“你不是想买宅子么?”
没有家,那就先自己置办座宅子。
“是,买房子,”舒晴眼睛肿得睁不开,边抽哭嗝边说:“可是,我没有钱了,钱都、都留给阿娘养老了。”
“我借你,”于冉冉说:“大不了立个借据,以后你慢慢还我。”
“我打听过汴都各处宅院价格,”舒晴说:“照我现在的收入来说,还你钱得还到下下辈子去。”
“唔,”于冉冉略微沉吟,说:“其实还有个办法。”
“什嗝么?”舒晴抽个哭嗝,问。
于冉冉说:“跟我成亲怎么样?成亲也能有个家。”
“……”舒晴没出声,她打哭嗝咬了舌头。
不见舒晴回答,于冉冉慌忙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羊皮绳,绳尾套着枚样式简单的女式戒圈,说:“这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是我爹当年亲手给她打磨制作的订亲戒,我怕戴在身上碰碎,用金箔裹了两圈,你,你……”
短短几句话,于冉冉愣是手心沁出层薄汗,最后牙一咬心一横,直眉楞眼问:“你要不要?”
从咬舌头的疼痛中缓解出来的人,伸出手指拨了下眼前用金皮沿边包裹起来的翡翠戒圈,仰起脸看过来问:“要了它有什么好处?”
于冉冉认真想了想,说:“好处很多,有钱买宅子,有家,夜里作恶噩梦醒来,身边也有人陪着,还能使唤人给你倒水喝,”说着还示意自己那只被别人攥在手里的袖子:“就连擦涕泪没有手帕的问题也解决了,多好。”
舒晴终于破涕为笑,说:“我方才没有做噩梦,只是梦到你了,梦到去年那个夏夜里,你说你不要我了。”
于冉冉慢慢放下了拿着戒圈的手。
舒晴仍旧靠着她,说:“离开祁东时,阿娘说她不要我了,可现下她又跋山涉水将到汴都来,她来找我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是有些,有些害怕,所以才会又梦见你,梦见你说让我忘记你。”
“对不起,”于冉冉说:“我再次为当时不成熟的处理方式,向你道歉。”
提成亲诚然又是贸然冲动的行为,大统领被婉拒后暗中懊恼,为何每次遇见情感方面的事自己就总是搞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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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都时序四季分明,出年后,冬去得安静,春来得无声,转眼已是二月中旬,谢岍还没有停止嘲笑于冉冉告白失败。
呸,这憨批驴玩意,跟这辈子没听见过啥笑话似的,见着于冉冉就嗤嗤笑,直笑得于冉冉看附近无人忍不住拿脚踹她。
仍旧吊着胳膊的定国公敏捷躲开并不真心实意的一脚,还不忘护着吊在身前的胳膊,笑腔说:“真是脸皮薄经不起说,一计不成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再求一次?”
信长宫道上,甲胄在身的于冉冉沉着脸回怼:“你当是干啥呢,轻而易举一回不成的还能再来一回。”
那厢里有队巡逻内御卫从另个宫道上转出来,打照面时为首者向两位将军抱拳行军礼,两位将军人模狗样回了。
谢岍那张狗脸憋不住,才与巡逻队擦肩而过又咧嘴笑起来,低切说:“你还知道那不该是件轻易事?戒圈固然珍贵,固然足够代表心意,但是氛围呢,我说老于,氛围再怎么不美好也不该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你脑子呢?”
于冉冉被说得五迷三道,诚心实意知道自己此事做错在先,欲有所弥补只能虚心求教,态度诚恳说:“这不跟你在一块待时间长了,脑子它就有时候唔——”
“不大好使”四个字被谢大都督亲手堵回于冉冉这熊玩意嘴里,末了谢岍嫌弃地在于冉冉袖肘处蹭手心,说:“事实证明没媳妇的人才是真正的脑子不好使。”
“……”于冉冉心说这回我忍了,算是给你个机会嘚瑟作为报答,只虚心问:“那怎么办?”
谢岍说:“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去,用心想,”
说着她又叨叨咕咕感叹起来:“鼻涕妞不是那种追求物质的人,她还是个铁打的实用者,啧,这事说来也难办,鼻涕妞读书多,见识广,精神丰富,物质方面估计你拿金山银山也打动不了她,别看她总是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