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柔寡断之人,如何能活着坐上合欢宗宗主的宝座?!”
“……你若不能手刃本座,即便本座将合欢宗交给你,你也不能服众!”
玉娇娇步步紧逼,单膝跪在地上的沈玉霏的面色则愈发苍白。
他自记事起,就被玉娇娇带回了合欢宗。
稚童对“娘亲”的执念,是刻在骨血中的。
即便玉娇娇并非沈玉霏的娘亲,经年累月的相处,也让沈玉霏视玉娇娇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现如今,要他亲手杀了玉娇娇,他如何下得去手?!
昏暗的临月阁内,金色的阵法升腾如起伏的山峦。
失去七情六欲的玉娇娇,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头冷汗的沈玉霏,步步紧逼:“本座已经传了新的命令……不出一个时辰,合欢宗众弟子就会齐聚临月阁前,亲眼见证新任宗主的诞生!”
“沈玉霏,本座不是在给你机会!”玉娇娇严厉的训斥好似一根长鞭,一下又一下地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不要忘了本座教过你什么?!”
“……不要让本座失望。”
“失望”二字如同恶毒的诅咒,落入沈玉霏的耳中,让他神经质地暴起。
沈玉霏劈手夺走了玉娇娇手中的残妆剑,颤抖着将重剑拔出了剑鞘。
“徒儿……定不让师父失望!”
凛冽的剑意直扑面门。
残妆剑,玉娇娇得以在修真界纵横的可怖法器。
它的剑意足以让世间大能退避三舍,付出的代价,却是持剑者的七情六欲。
曾经,沈玉霏不明白,失去七情六欲有何不可——
心中没有怜悯,没有情爱,在残酷的世间,或许能活得更久些。
“你说得不错。”当初,回答他的玉娇娇,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为师也是这么想的。”
噗嗤!
重剑没入女修单薄的身躯。
玉娇娇猛地扬起了脖颈,灵力伴随着鲜血,从胸腔内喷涌而出。
“为师错了……”玉娇娇用沾血的手,覆盖住了沈玉霏疯狂颤抖的手指,“为师错了……失去七情六欲,并不……并不……”
沈玉霏惊醒了。
梦中的玉娇娇没有将话说完,他的记忆里,玉娇娇也没有将那句话说完。
失去七情六欲,并不什么呢?
当年的沈玉霏不懂,现在的他,脑海中却隐隐有了模糊的答案。
毕竟,沈玉霏失去的不仅是七情六欲,当祭出长安钟时,他连六识都舍去了。
空洞,虚妄。
恢复正常的沈玉霏很难形容,那样的感觉,但他在回忆的时候,指尖会情不自禁地痉挛。
沈玉霏压下心底的不安,耳畔忽而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嘶嘶声。
他没有将眼睛睁开,只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然后将神识无声地探出去——
粗长的黑蛇盘踞在沈玉霏的身后,纠结地晃着头。
是梵楼。
不等沈玉霏将眼睛睁开,梵楼又化身为人,胳膊磨磨蹭蹭地挤进他的臂弯间,揽住了他的腰。
沈玉霏想要睁开的眼睛就这么闭了回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得寸进尺的妖修,究竟要做些什么!
梵楼变回人身没多久,就怂怂地收回胳膊,重新化身为蛇。
如愿以偿,梵楼本该欣喜若狂。
可当真将气息留在宗主的身上以后,梵楼反倒不安了起来。
妖修人人得而诛之。
自古以来,人修与妖修之间,都有不共戴天之仇。
沈玉霏在他的心目中,高不可攀。
哪怕世人都说,合欢宗的宗主荒/淫不堪,梵楼眼中的宗主也崇山峻岭上,只可远观的雪莲,高不可攀。
现在,他亲手将这朵雪莲采撷入怀,还放肆地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气息。
黑蛇的脑袋拱到了沈玉霏的后颈边。
他嗅嗅那节遍布红痕的玉颈,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身形一变,湿热的鼻息也喷洒在了同一处皮肤上。
梵楼就这么在床榻上,一会儿变人,一会儿变蛇,从沈玉霏的颈窝嗅到腰间,然后在试图往下嗅时,被忍无可忍的沈玉霏捏住了七寸。
黑蛇畏缩地吐着信子,尾巴倒是追随本心,一下子卷上了他的手腕。
“变回去。”沈玉霏面无表情地命令。
黑蛇好像能看见他心头的怒火,连忙扭动起身体,试图讨饶:“嘶嘶——”
“本座不想说第二遍。”沈玉霏不为所动,甚至连黑蛇送到手边的蛇鳞都看也不看。
梵楼只得化出人身,跪在沈玉霏的身边,迟疑地唤了声:“宗主?”
沈玉霏斜过去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扶本座起来!”
梵楼的狂喜毫不掩饰地浮现在英俊的脸上。
他扑过去,将沈玉霏扶起,也将他从床榻上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