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奶奶一直是最疼我的,当初母亲生下我,来不及等满月进宫,太奶奶就亲自赶到林府来看我······”
云蘅转过头看向他,静静听他诉说着过去。
“太奶奶护着我,后来父帅发现,只要不打我,太奶奶就不会插手管的太过,所以就想了些虽然不打,却比责打还要令我受不了的惩罚手段······”
云蘅想起那一年在抚州遇到的少年,微微笑道:“你那个时候一定淘气得可以,才会让林帅如此费心。”
梅长苏也微微露出缅怀的笑容:“我记得有一次,在猎场,我弄坏了先皇一件顶顶重要的摆件,先皇大度没有说什么,也不许父帅责打我,父帅却很生气,偏偏不让我跟着蒙大哥去学骑射,而是把一堆孩子塞给我罚我看管。”
“那个时候的我,宁愿一个人跑去斗熊,也不愿意带着一堆吵闹不休的男孩子。景睿倒还安静,可是那个豫津啊,跑来跑去没有半刻消停······”
云蘅笑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拿绳子把他拴树上了。景琰怕我错上加错又被惩罚,就说是他做的。”
云蘅笑了起来:“言豫津也太惨了吧?不过,恐怕没人相信靖王会做出这种事吧?”
梅长苏撇嘴:“是啊,我当时十分委屈,心想明明景琰都说了是他做的,为什么我还要罚跪?最后还是太奶奶把我救走的。”
一番回忆,似乎让气氛轻松了一些,但是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梅长苏咳嗽了几声,方才道:“这些事回想起来,心里就像揣了一个被火烤着的冰球,一时暖暖的,一时又是透心的凉寒······”
云蘅轻声道:“太皇太后一直记挂着你,苏哥哥,你要好好的,不要让她担心。”
梅长苏目露悲切,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不管怎样,我总是见了她最后一面······我知道他们都在看着我······”
三十日的孝礼,梅长苏是在自己房中尽的,云蘅知道这样对他伤害极大,但却无法阻止,只好和晏大夫费尽心思在旁调理,所幸今年以来,梅长苏身子好了许多,虽然难免病发,但没有从前凶险,只有些少量咯血和盗汗的症状,发作时服一剂药,也可勉强压下去。
苏宅内部有黎纲和甄平,金陵城里有十三先生,云蘅的沧巫阁更是无孔不入地将四周监视了起来,局面仍是控制得稳稳的,没有叫守孝的梅长苏半点操劳。
大梁国丧,既无法完成联姻婚约,更无法对外征战,达到了目的的南楚使团,也很快离开了京城,与此同时,驻扎南境的霓凰郡主也开始返身回京。
流放
“郡主,您这边请。”黎纲的声音传来。
云蘅抬头看了一眼就站了起来,梅长苏也跟着缓缓起身,一身孝服的霓凰郡主出现在二人面前,在见到梅长苏的刹那,霓凰郡主眼眶红了一圈。
云蘅对一边专心致志折纸孔雀的飞流打了个手势,飞流不情不愿地纵跃离开,云蘅跟霓凰郡主行了个礼道:“郡主先请坐吧,我出去走走。”
梅长苏看向云蘅,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目露询问:“阿蘅?”
云蘅晃了晃胳膊,抿唇一笑:“我去看看你的药膳,过了火候就不好了。”
梅长苏眼底融起一丝温软,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霓凰原本悲切的心情,看到二人的互动又忍不住升起笑意,摇了摇头调笑道:“有时候真的很难把兄长再和那个时候的林殊对上号了,那个时候,你可不会对哪个姑娘这样小心翼翼。”
梅长苏坐了回去,看她一眼:“那个时候的霓凰可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霓凰郡主笑了起来,陪他坐在门廊前:“小蘅给我写了信,她说知道你心中郁结了许多事情,但无论如何,对于你的过去来说,她终究未曾亲身体会,她想也许你需要一个故人来陪陪你,舒缓你内心的郁结之气。”
梅长苏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内心一片和暖:“也是,金陵城里能与我聊聊过去的只有蒙大哥,他······”便笑着没说下去。
霓凰见他似乎心绪好转很多,也松了口气:“聂铎一直想跟我来,我怕他来了金陵又添乱,便让他留在了穆王府,如此即便南境出点什么事,我赶不及回去,他也足以撑起来南境军。”
梅长苏点了点头:“是啊,我收到了他的信,聂铎做起事来甚少有人能劝住,所幸如今有你。”
云蘅立在庭院里,望着空中皎月,已是春日和暖,微风习习,这样宁静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梅香清清浅浅萦绕于侧,使人心绪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