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在看什么?”
云蘅伸手指了指隐在云间的月亮:“你一来,月亮都躲起来了。”
梅长苏轻轻笑了起来:“阿蘅,有你在身边,我该有多幸运。”
云蘅回过身紧紧抱住了他,天边的月色那样可望不可及,只有身边人才是抓得住的。
守灵期满,全仪出大殡,这位历经四朝,已近百岁,深得臣民子孙爱戴的高龄太后被送入卫陵。
灵柩仪驾自宫城朱雀大道出,一路哀乐高奏,纸钱纷飞,与主道隔了一个街坊的苏宅也可清楚地听到那高昂哀婉的乐音,梅长苏和云蘅跪于廊下行礼,他眼睛红红的,却再没有落泪。
出殡日后,皇帝复朝,霓凰郡主自请去卫陵给太皇太后守灵,为暂留金陵城,以便日后能协助梅长苏一二。
太后出殡之后约一个月,谕旨批下,谢玉自天牢幽冥道而出,前往流放地黔州,想谢玉生于世家,青年尚主,累封一品军侯,威权赫赫这些年,富贵如云烟,一朝黄粱梦醒,只见一副枷锁,与其他流放犯一样,由两个粗野衙役押解着,连水火棍也不比别人多带一根。
谢玉流放的前一日,云蘅去了莅阳长公主府,虽然前缘诸多因果,但毕竟云蘅是救回谢绮母子两条性命的恩人,在公主府也被奉为座上宾。
谢弼神色黯然,他也再无朝职和宁国侯世子的荫封,全家人凭着长公主的俸禄过日子,金陵城的人踩高爬低,这些日子也过得艰难;莅阳长公主原本就淡然的面色,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愈发冷漠消瘦起来。
见到云蘅才勉强提了提唇角:“云姑娘来了,是有什么要事吗?”
云蘅看了看四周问道:“萧公子不在府中吗?”
莅阳长公主神色微变,缓缓垂下头,谢弼在一旁道:“大哥的伤口还未好,还在后院静养。”
云蘅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萧景睿受伤不重,按理说早该好了,即便真是伤口反复,只怕莅阳长公主也会请其他大夫或者自己去看,如今这般说辞,便是萧景睿明显不愿意再看到他们了,云蘅不由苦笑了一下,走到这一步当真是造化弄人。
“明日是谢玉离京的日子,不知公主府可会有人相送?”
莅阳长公主没有答话,谢弼道:“是要去送送的,毕竟······他还是我父亲。”
云蘅微微颔首:“那烦请长公主转告谢玉,请他在离京前留下一封手书。”
长公主目光动了动,终于开口道:“手书?”
“我不知道他是否记得天牢内应承的事,也不知道他写了这封信没,如果没有,就请他立即动笔,他说的那些事情后面,一定还有更深的,他必须把完整的前因后果通通写下来,交给您,这是他唯一的保命之法。”
“什么事?”谢弼问道。
云蘅摇了摇头,示意谢弼不要问太多:“而且最好就在城门口,越多人知道他写了这封手书,他就越安全,这一点也请长公主告知,他会明白的。”
“苏先生,想要这封手书吗?”莅阳长公主一针见血地问道。
云蘅有些意外,遂即道:“还不到时候,这封手书还是请长公主代为保管得好,我想手书在长公主手中,谢玉会更放心。我来便是为此事,若是长公主肯保谢玉一命,便一定转告此事,告辞。”
就在云蘅即将走出房门时,长公主忽然问了一句:“谢玉······他做的事,是不是······是不是万死难咎?”
云蘅回过头看向眼底微起波澜的长公主:“长公主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那封手书里。”
“我不想知道他做了什么,云姑娘可否回答我这个问题?”
云蘅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道:“是,百死莫赎。”
莅阳长公主闭了闭眼睛,神情愈发憔悴,无力地挥挥手:“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去送行的。”
次日凌晨,云蘅也跟去了城外,亲眼目睹了谢玉留下那封手书,由莅阳长公主细细缝在锦囊里随身携带,而夏冬的突然出现,让做贼心虚的谢玉着实被吓得不轻,等众人都回了城,云蘅才缓缓从树影里走出,神色莫测,半晌,才朝着金陵的方向走去。
转过街角,云蘅微微停了脚步,因为她前方不远的地方,那个脱离了南楚使团的娴玳郡主宇文念,正倚在一匹赤色马前,看着更远一点的言豫津。
“你是一个好朋友,”宇文念轻声道,“可是这件事必须哥哥自己熬过去,我们只能在旁边看着,不让他倒下就行。”
言豫津呆了呆,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宇文念已经翻身上马,朝着莅阳公主府的方向渐行渐远。
言豫津透过马蹄扬起的烟尘,看到了远处的云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