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今日之前,我以为你不会让靖王知道真相,我以为你想让他心无旁骛地谋皇位,翻案的事我们自己来做。”云蘅道。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梅长苏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该瞒他,他需要知道真相,有些事情也必须由他出面去做,梅长苏这样的阴诡谋士,不适合同一代贤王和赤焰军扯上关系。”
“苏哥哥!”云蘅不赞同地蹙眉,“梅长苏就是林殊,如果你都不适合,那天底下没有人可以做到了。”
梅长苏被云蘅浓浓的回护之意所感染,心中弥漫出一丝暖意,他低低笑了笑,揉了揉云蘅的头发:“傻姑娘。”
今夜若是靖王来访,只怕便没有多少睡眠时间了,云蘅便连连催促着梅长苏提前补觉,梅长苏躺下后犹是诸多思绪:“如今誉王在朝堂上压得太子抬不起头,只怕陛下会向景琰施恩来震慑他,再加上十三先生一下子断了十几条红袖招的眼线,誉王这边我尚能劝住,但秦般弱必然生疑会有所行动,你记得多盯着些。”
云蘅毫不留情地打断道:“知道了!秦般弱自有十三先生盯着,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
梅长苏笑着摇头,但云蘅一向都让他放心,便听话地闭上双眼,似睡非睡地打起盹来。
夜间刚过三更,靖王便拉响了铃子,云蘅虽然没有陪梅长苏去密室,但也一时睡不着了,便拥着被子开始琢磨最近的事。
等梅长苏回来时,纱窗上已隐隐透了微光。
云蘅十分不满地落下竹帘,好让梅长苏能继续安眠:“怎么去了这么久!”
梅长苏笑了笑:“除却答应帮景琰调查赤焰案的真相,他又与我讲了些这几日的廷辩,在各地设铁矿督办和统一马政两件大事,事关军旅,景琰自然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又被我勒令了不可在朝堂上出风头,如今可不是逮着机会就要与我畅谈一番。”
云蘅撇嘴:“军政靖王熟悉,只可惜民政方面还是欠缺不少。”
“是啊,所以我一直在给他物色治理民政的人手······只是未来若要撑起整个朝堂,还不够用呢。”
云蘅将水杯塞进梅长苏手中:“好了,你的任务就是翻案以及帮靖王坐上皇位,其他的总该放手让他自己去做,若是将来他的文臣武将都得你一手调配,他这个主君又怎么令别人臣服呢?”
梅长苏笑了起来,抚了抚云蘅眼下的青影道:“我还真是个操心的命,好吧,你也去睡吧。”
云蘅替他掩了被角,又去看了一眼熟睡的飞流,便轻手轻脚朝自己房中走去。
可刚走至回廊,外面不知何处隐隐传来撞钟之声,云蘅脚步微顿,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撞钟的声音?
几乎与此同时,梅长苏自床上惊跳而起,不及披衣,连鞋也来不及穿,直冲到了室外院子中。
云蘅吓了一跳,连忙越过回廊追到了梅长苏身边,他只着一双白袜,站在中庭甬道冰凉的青石板上,仰首向天,细细听着。
云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黎纲甄平和飞流等人也纷纷跑过来,围在周边,无人敢出言叫他。
钟声停歇之后,梅长苏轻声问道:“响了几声?”声音中有不可遏制的颤抖。
“二十七······”黎纲浓眉一跳,“金钟二十七,大丧音,宫中已无太后,那么就是······”
话音未落,云蘅恍然大悟,转头去看,见梅长苏已面色煞白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忍了忍,没有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衣襟。
“宗主!”
“苏哥哥!”
周围的人顿时慌作一团,黎纲快速将他扶起,送返室内,安放在床上。
云蘅身子晃了晃,有些飘忽,她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在琅琊阁那个故尘苑里,晋阳长公主尸骨无存的消息传来,他也是如此,血色染红了素梅。
“姑娘!姑娘!快去看看宗主啊!”甄平转了个圈发现云蘅还在原地。
云蘅猛地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奔至梅长苏身边,把了脉才微微松了口气,或许是这段时间的调养有了效果,急火攻心吐了淤血,却难得地未曾伤及肺腑。
“你们不用担心,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其余人鱼贯而出,云蘅哄走了坚决不肯挪动的飞流,坐在梅长苏的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
等到室内归于平静,梅长苏方缓缓抬起头,睁开眼睛,红红的眼眶处,溢着点点泪光。
“阿蘅,原来,真的是最后一面啊······我的太奶奶,终究还是没等到那一天······”
云蘅撇开眼,不想让梅长苏看到自己的眼泪,她不知道此时的泪,是为了那个两面之缘的慈爱的老人,还是眼前这个痛彻心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