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道:“我来,阿徵去打一盆温水。”又对止临道,“阿蘅的血液不易凝结,不知止先生可有法子?”
止临皱了皱眉:“只能用金针锁穴试试。”便给阿徵指了几个穴位,自己退到了屏风后。
玉清清有些惊异地看了梅长苏一眼,在心底叹息,恐怕连宗主自己也不知道,云蘅于他已经重要到了何等地步。
梅长苏自军营长大,处理伤口这等事自然是游刃有余,便是自己当少帅时,也只是大大咧咧随意包扎后又上了战场,这却是头一次如此小心地为旁人处理伤口。
虽然当初那些人留了力,伤口并没有很深,但云蘅却血流不止,衣物几乎是糊在了伤口上,再加上几日吊在那里被虚汗浸透全身,有些伤口边缘甚至有溃烂迹象。
阿徵按照止临所说,尽管迅速进行了金针锁穴,可从伤口里渗出的血依然浸湿了几人的衣服,梅长苏一身素色长衫,下摆几乎被染成了血色。
止临连忙写下补血的药方,叫小厮立刻熬来。梅长苏取了一颗护心丹给云蘅化水服下。
云蘅在昏迷中痛得直皱眉,几次都有醒转之势,金疮药撒上去又会立刻被血冲开,几乎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伤口彻底清理好,梅长苏也额头见汗,脸色微白地坐在床边,观察着云蘅的面色。
阿徵暗卫出身,大伤小伤见的多了,倒是玉清清,见到那些纵横交错的鞭伤,白着脸直掉眼泪。
“止先生,我们姑娘脸上的伤,还有这些伤,可会留下疤痕?”玉清清忍不住问道。
止临沉吟了一瞬:“我这便开些生肤嫩肌的药,只是姑娘的血液既然极不易凝结,受这样重的伤,便实在是太过危险,一定要好好将养,万不可再将伤口崩开。”
玉清清连连点头。
“还有,姑娘几日未进水米,待她醒来后,只可略进薄粥,不可过量,幸而她自小练功底子好,没有伤了身子,好好养着便能恢复。”
玉清清抹了抹眼泪,松了口气道:“多谢大夫!”
玉清清与阿徵将里间收拾停当,见梅长苏还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便用目光示意黎纲,黎纲觑了一眼梅长苏,装作没看见,玉清清气得咬牙,只好自己劝道:“梅宗主,不如您去洗漱一番,歇一歇?自从接到信,便是马不停蹄连夜入京,想必云姑娘一时半会还醒不来。”
梅长苏闻言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又对黎纲道,“我去换身衣服,等飞流回来,哄他出去玩。”
黎纲挠了挠头,原想说飞流挂念着云蘅,哪里肯听我的话,却实在没这个胆子触梅长苏的霉头,只好应是,拉着想守在这的玉清清和阿徵退下了。
梅长苏轻轻叹了口气,他从来都不想在云蘅面前表现出自己压抑在心底的戾气,这样无力又愧疚的心绪,几乎让他窒息,那一刻他真的怕了,怕自己来迟了,怕真的会失去她。
他的手轻轻抚上另一侧完好光洁的脸颊,她的睫羽宛如蝶翅一般微微颤着,她是那样美好的,可自己,除了一身斑驳的裂痕,便是地狱业火也燃不尽的戾气。
云蘅是为了自己才只身来到燕都,用最危险最决绝的手段,在一年之内便替自己完成了这个局,她为了保全沧巫阁众人,留在了最后吸引拓跋昊的视线,又为了拖到皇后出手保住倾城坊,才在乌藤院幽禁了那么久。
甚至,差一点便——
黎纲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唐帮主?”
便听得唐凌的声音:“怎么?我不能进?”
黎纲犹豫地看了一下紧闭的屋门,只好道:“姑娘未醒,只怕是不方便。”
唐凌本欲再说什么,屋门却忽然开了,梅长苏已经换好了衣服,信步而出。
唐凌挑了挑眉,拱手道:“梅宗主。”
梅长苏颔首:“唐帮主,多谢唐帮主今日仗义相助,替我们拖住了拓跋昊。”
唐凌抱臂斜倚在屏风旁:“本公子如此自然是为了云阁主,不值一谢。”
黎纲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句话的不同寻常,看了一眼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唐凌。
梅长苏眸光微动,对阿徵道:“你去守着阿蘅。”
阿徵警惕地看了一眼唐凌,走近内室,重新阖好屋门,她一直便不信任此人,当初师兄来信中说过双刹帮的事,她可不觉得唐凌有多好心。
唐凌见状挑眉问道:“这是不让我见云阁主了?”
梅长苏神色淡然:“阿蘅还未醒来,不方便,改日回到廊州,江左盟必然筹重礼拜谢唐帮主今日之恩。”
唐凌饶有兴趣地向后靠了靠,打量着梅长苏道:“梅宗主这是在把云阁主的人情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