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早将众人神情收入眼底,而对于眼前坚韧聪慧的年轻女子,梅长苏总是怀了一分,同对霓凰一般的怜惜与愧疚,若非赤焰之案,卫峥又怎会只能以素玄身份掩藏于世,云家更不用如此小心翼翼,更不用说一直一心一意等待卫峥的云家长女了。
“如今春寒料峭,二位远道而来,自然是我江左盟的客人,不如先请就做,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梅长苏说着一礼,“二位请。”
主客相谦,很快入了席,梅长苏望着还静静站在门口的云蘅,温和笑着唤道:“阿蘅也坐吧?”
云蘅抬头望了梅长苏一眼,见他笑容温和,眉眼灼灼清华,一霎那,恍若天地之间独他一人尔,闻言亦不做声,只抬步直直走到了梅长苏身边,跟着坐了下来。
云夫人从一开始便盯着云蘅不放,如今见她与自己形同陌路,却明显同他人极为熟稔,纵是过来多年,身为人母,心中总还是伤感万分。云飘蓼抿了口茶,是上好的香雾茶,以此掩去了眸中惊色,云蘅这个做法,任谁来看都是于理不合,可无论是那位梅宗主本人,还是厅中江左盟帮众,都没有任何异样,仿佛这是极为正常之事。
可是梅长苏——云飘蓼与卫峥订婚,自然知道曾经的林殊是怎样肆意飞扬的少年,京城女儿皆慕其荣华,渴望这位少年将军能多看自己一眼,可是林殊骄傲张扬的性子,素来不将京城的姑娘们放在眼里,也只有个订了婚约的霓凰郡主,能叫林殊稳稳性子了。
但似乎,梅宗主对云蘅也是格外不同一些,云飘蓼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微微疑惑。
梅长苏心知云蘅定然极为不耐,便主动寒暄起来,好让云家人不要拼命把目光落在云蘅身上:“此番来路上定然辛苦万分,不知云伯母身子可还好?”
一帮之主却已经自降身份,以晚辈对长辈的态度问话了,云夫人自然不能更为失礼,便颔首道:“有劳梅宗主挂心,我们一路行的不快,又有蓼儿在身边,身子自是无妨的。”
“哦,我竟忘了,云家大小姐的医术又怎会差了呢?”梅长苏笑道。
说来说去,总还是要言归正传的,梅长苏看了云蘅一眼,微微叹气道:“不知这次夫人亲至,是因何事?若有需要江左盟之处,定然竭力相助。”
云飘蓼看了看自家母亲,这种事情,总还是长辈开口比较好。
云夫人也从一开始诸多情绪中走了出来,便温言道:“梅宗主想必知道,我云家与郢州楚家世代交好,这一代更是由两家长辈做主,定下了婚约,正是——小蘅与楚家少主的。”
云蘅的指尖倏地紧紧抠入掌心,难掩心中愤怒,就在此时,有一只温凉的手,轻轻落在她的手上,温柔地展开了她的手指,似是安抚一般地拍了拍,云蘅偏头看了梅长苏一眼,见他微垂双眸,神色淡淡的样子,心中的愤怒便出奇的熄灭了。
云夫人见那二人都未曾接口,又道:“小蘅与楚家少主也算是自幼相识,而那楚家少主也是极为惊才艳艳之人,更何况,楚家少主为了这桩婚约,一直等着,房中连妾室也未曾有过,如今已是二十三岁。”
见梅长苏仍不说话,云夫人也有些意外,蓦然觉得今日之事没那么顺利,忽而偏头看了在一旁的云飘蓼一眼,云夫人笑道:“梅宗主,我们云家长房也就两个姑娘,蓼儿已经这样了,小蘅总不能也耽误下去吧,这桩婚约不成,莫说楚家那边交代不过去,可更重要的,是小蘅的未来,她也是个姑娘家,梅宗主,我们云家的姑娘总不能都因为你——”
“娘!”云飘蓼突然打断了云夫人的话。
云夫人也自觉说多了,只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对梅长苏道:“梅宗主,我这话兴许是过了头,但却也是事实,我只是个母亲,我的女儿二十三岁还未能出嫁,固执地等一个等不到的人,我这做娘的心里也不好受,梅宗主深明大义,想必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梅长苏蹙眉,纵然他心中对云家有愧,可如此一番话,倒叫人心中不悦了,随即温和一笑:“云夫人,我是记得,云家长房应该只有一个嫡女才是,云家与楚家的婚约,又是如何落在了阿蘅身上呢?”
云夫人一怔,虽然当年被族叔所迫,将云蘅逐出来云家,可她心里从来都把云蘅当做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与楚家的婚约,云家亦不是没有试探过,但楚家少主竟然依然坚持不取消这份婚约,故而才有了今日之事,她亦是没有想到,一直温文尔雅的梅长苏,也会忽然如此言辞犀利。
“梅宗主,我心中一直把小蘅当做自己的女儿,自然要为她的终身大事所考虑,小蘅马上便要及笄了,再不同以往,梅宗主难道还要扣着人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