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55)

“因为逃跑,被主子吊着命,挂在主院的树上示众…以儆效尤。”初二的声音很冷,最后四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初二转身,东夷人特有的竖瞳冷冷地注视着我。

“重罚叛徒,初七,你也觉得很合理吧?”

我慢慢低下头,闭眼又睁开,我想附和,王府重罚叛徒并不是罕事,按照传统我也不能幸免,初二从主子的手下救下我,我有什么理由不去认同。

我听见哐啷一声响,再次抬头时手边的那碗水就已经躺在了地上,水静静地流淌在碎瓷片中,我从那稀薄的倒影中得以窥见自己通红的眼底。

“他受不住的,”我听见自己的颤抖的声音,我依旧只是坐着,一股莫大的痛意从胸腔泛起,这不属于任何昨天的伤口,这痛意是从五脏六腑发出,最终在心底决堤,“…初二,他受不住的。”

初二站在门前,泠泠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恨铁不成钢,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是王府暗卫,我怎么可以蓄意带着主子的人出逃,我犯下了莫大的错,这错足以将我千刀万剐。

都可以的…都可以的。

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我不该再这样了,初二初三不知用什么保下了我,我应该从此安分守己,做好王爷手里的一把刀,从此混沌地生活,直到死去。

…都可以的,都可以的。

救救他吧,谁去救救他。

“初二…你给他吃点东西…我的饭你拿给他他不能再饿了…”

我的话音还没落,初二就已经大步走到了我的面前,我的衣领被初二用力揪住,就在这时初三走了进来,在看见初二的动作时大惊,一个箭步上来抓住初二的手,初二不理会,只死死攥住我的衣领不放。

“你疯了!”初三冲着初二低喝,初二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个呼吸后,初二松开手,转身离开时带起一阵厉风,在排屋里缓缓地回荡。

长久的沉默后,初三起身去合上门板,在榻边坐下,初三摘下面罩,多年来我们都很少摘下面罩,我看着初三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别开脸。

“初二气急,你莫怪他,”初三顿了顿,看向我,“那天你我换班被队长察觉,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抬眼看向初三写满愧疚的眸子,队长身为暗卫统领,其拥有的敏锐和执行力是我们都难以想象的,是我行事不稳,怪不了初三。

我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处仿佛火烧,初三看了出来,解下自己的水袋塞进我的手里,初三坐了坐,拿过榻边那把包着刀鞘的新刀,放在我的身边。

“小姐还需要两味双生莲,”初三犹豫了下,缓慢地开口,“这次初二手握重金才勉强买来一株,据情报,剩下可知的双生莲都在漠西匪帮和北国州府的手里…主子派了你去。”

我终于明白了初三为什么那么犹豫,不敢将刀直接递给我。

我难以控制地皱起眉,这次醒来后我没有戴面罩,我感觉自己在不停地眨眼,必须用手撑住额头才能勉强坐着,初三的话好像一柄剑,挑断了我最后赖以思考的神经,我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失控,不知道过多久,我才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在死寂的排屋里,我尽力组织着语言。

“主子让我…去找药?”

找用来给小姐做采体之术的药,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

初三沉默良久,轻轻开口:“王府里只有你有这样的能力。”

“初七,”初三坐近了些,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初三的眼里写着痛心,我的同僚们似乎都想让我早些迷途知返,“暗卫的喜欢,只会带来苦难。”

“…你还不明白吗?”

我怎么明白呢,这是我第一次喜欢别人。

我学着戏本和残留的普世记忆去对他好,他说他看见我便开心,我看见他也开心,我给他带吃食和水,那段时间即使他身处地牢,但眼见着脸实实在在长了些肉,我给他讲故事,他会睁着眼睛认真地听,我给他洗伤口时他会咬着嘴唇不哭,直到全部结束了,他才会拉着我的手掉一两滴痛极的眼泪。

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他看见我便开心。

但我实实在在为他带来了苦难,也许与他两情相悦的人是沈梅枝,哪怕是队长,都会比我更有用,至少能带他逃出去。

我想,喜欢是没有错的。

错的是我的身份,和他的处境。

初三探身过来整理我肩膀上的裹巾,轻声问我:“在想什么?”

“何时出发?”

我抬眼看向初三,初三似乎没想到我接受得如此之快,顿了一顿:“主子的意思是,越快越好,最好是今日。”

“还有,主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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