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38)

他看了我便高兴。

…我想,我也喜欢他。

第16章 兄长

他安静地跪坐在我的面前,我用手握着他的腰,他得以减轻一些琵琶骨处的痛楚。

我不知道自己讲得是否具有威信力,在我磕磕巴巴地解释时,他只是睁着那双琥珀般流光的眸子,歪着头看我。

沈梅枝不让我告诉他逃跑之计,只让我空口去劝他,多年以来我沉默寡言,突然让我去行说,我只觉得心虚无措,说出的理由苍白,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主子那般虐打他尚且不肯,更何况…

就在我搜肠刮肚、强迫自己好歹再讲几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底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很淡,但从他来到这里后,我鲜少见到他开心的样子。

仿佛我不是在劝他献出嗓舌和心脏给别人,而是在说什么春日出游一般,他看向我的眼神甚至带着安抚,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几个呼吸后,轻轻点了点头。

就这么答应了。

即使掌心被生生穿过,被吊着琵琶骨关在水牢里,被往死里虐打都不答应的他,也坚持要死有全尸的北国人,在静静地听了我蹩脚的理由后,选择了答应。

我几乎忍不住想要问他,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轻易地答应我呢?如果真的这么容易,为什么面对主子又宁死不屈呢?

但当我对上他那双满含信任的眸子时,我突然问不出口了。

即使我没有告诉他沈梅枝的计划,即使我只是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采体之术,他也愿意相信我,他不愿意看我磕磕绊绊地编假话,他相信我。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写满了包容和安抚,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我的面前,头发从肩头落下,披在胸前,有那么一刻,我好像穿越了时空,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他住在我为他建的房子里,任他外面风雪呼啸,屋子里暖和到窗户起雾,所有能进冷风的缝隙都会被我用厚厚的布帘挡住,我和他坐在暖和的炕上,我把今年的佣金、各处搜集来的小玩意儿尽数倒在桌上,他坐在小桌对面,抿着嘴静静地看我。

彼时,他乌黑的、光泽的便整个从脑后披散开,一大半都束起,剩下的碎发便落在肩头和胸前,他不再遍体鳞伤,而是穿着我从绸缎庄子给他做的新年衣裳,屋外北风狂啸,我计划着年后再把屋子翻新扩大一些,再过一年,等有了闲钱,便雇一个婆子和一个厨子。我数钱,他捻着热糕一点点吃,看着我记账,我会握着他的手教他认钱币,好让我出任务时也安心一些。

就像是一个幻想中的画面被无限扩大,在这昏暗死寂的水牢里,我恍惚间在黑暗中窥见了一丝暖色的烛光。

我解开绑袖口的布带,扎成一团,俯身拨开他凌乱潮湿的额发,他只看着怔怔我,顺从地张开嘴咬住布团,我捏起火折子上的烟灰擦拭着短匕,队长下手很重,他后背的琵琶骨处已经化了脓。

他的身体很单薄,脊骨很明显地突着,我的手摁上肩头的时候他明显地抖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颤抖,深深地低下头,我咬着短匕,金疮药粉一点点洒上去,从前我包扎自己的伤口时从来都是一次性倒到位,如今一下子仔细起来,额头上都生出了汗。

我转到他的面前替他清理手背的裂纹,他刚来的时候手又白又亮,但多年来主子一不顺心便把他扔进院子,风霜雨雪下,他的手上生了很多冻疮,加上指节处厚厚的青紫,他的双手几乎没有好的地方。

我想起沈梅枝说他儿时学过乐律,会弹琴,他从前的手指纤长柔软,衬着深色的琴面,必定好看的。

他用力地咬着布团,额头抵住我的肩膀,眼神低垂,虚弱地喘着气,我用短匕清着冻疮,他却挣脱我的手,微微侧脸,手碰上了我的腰间。

衣摆处裂了一块,是被今晨流兵的剑芒所刺破,昨日我换下来的衣裳还没干,我便照穿着这件来找了他,他安静地看着破掉的衣摆,我想把衣摆掖进腰带,却被他轻轻地拽了一下。

我抬眸看他,他看了看衣摆,仰脸看我,一点点笑起来,他拉过我的手,即使肿胀青紫,他的手还是很软,滑腻冰冷的触感,他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掰开我握住短匕的手指,拿过短匕放在一边的地上,右手捏着我的食指,在衣摆上比划着。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教我缝衣裳,这活计我只见娘和大姐做过,他似乎也有些生疏,但依旧认认真真地重复给我看。

我看着他垂着的眼眸,落在鼻尖的额发,我伸出手去拨他的头发,他一愣,抬起头看我,视线里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仔细听,但很快便浮上笑意,重又倚上我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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