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30)

昨晚他倚着门板无声的呕血的时候,躺在院子里淋雨的时候,为什么没人对他说只是一个瓶子而已。

他感知不到我的情绪,就只呆呆地仰头看我,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什么,急切地低头找,然后扒开我的掌心,郑重其事地把东西从拳心放到我的手里。

我看过去,是一个糖块,湿漉漉的,安静地躺在我的掌心。

与方才沈梅枝交给他的时候并没什么区别,他根本没吃。

还没等我开口,他便伸出手托着我的手腕,似乎想要我吃,看我不动愣了一下,嘴角弯起尴尬又期待的弧度。

“初七,好吃的,”他努力地睁大眼睛,似乎想借此表达这块冰糖的美味,见我依旧无动于衷,有些着急,右手在空中比出一个弧度,刚刚亮起来的眸子又变得灰暗,但他依旧托着我的手臂,“…你吃,你吃。”

我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初三来到我的身边将他接走,临走时他转头回望的那一眼被埋进呼啸的风中,主屋的门被再次阖上,我看着屋内昏黄的灯光,看向掌心的冰糖。

透明的糖块。

就像他的心。

第13章 未来

那块糖我没有吃,而是用薄薄的油纸包起来,绕着铁丝卡进了我的暗器匣子里,暗器匣子多了这块糖显得很拥挤,但是每每当我看向右手手臂,都觉得心里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情绪,但只要我意识到那块糖的存在,无论当下的情境如何恐怖压抑,我都觉得安定。

这块糖好像取代了我的佩刀,成为了我这个人、这个灵魂的新的刀鞘。

若是被队长知道我被一颗糖搅乱心神,怕是会直接杀了我。

我抽出弯刀,温热的血溅上眼睑,今夜的风格外的剧烈,京畿的狂沙混着北风,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四周都是隐秘的脚步声,我阖上眼,用力握紧刀把。

这个破庙里埋伏着不知道流兵,本以为只是两三个逃窜的散兵,直到我落入正堂,听见数量不正常的心跳声时,我才意识到了情报的错误。

暗卫做事,是没有回头路的。

流兵们拔剑的速度在我眼中像是被放慢,黑夜中一个又一个身体撞上来,他们大多都是蛮力挥舞着刀剑,并不致命,混在一起却难以躲避。

破庙中浑浊的风夹杂着浓重的血气,无章法地围在我的身边,今夜的月色模糊,隐隐约约的光透过云层和屋顶,光斑片状地落在破损的石砖上。

粘稠的血溅满了整个刀面,血槽也被堆满,我踹上一个流兵的胸膛,借力拔出刀,我听见那个流兵的身体撞上墙的闷响,后背传来剑尖破空的嘶鸣,我一把拽过那个流兵挡在身前,微微阖上眼。

噗呲。

偷袭者的剑穿透了流兵的身体,我躲在那人的背后,剑尖距离我的脸也只有一寸。

我的同僚中只有我用弯刀,因为弯刀相较于其他兵器笨重,不方便携带,但我始终觉得弯刀顺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把握好的话,一下可以划破三个人的喉管。

我用力拽住偷袭者的肩头,刀尖没入他的身体,偷袭者似乎不明白我如何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倒在地上的声音很响,在空旷的破庙里轻轻回荡着。

我再次闭上眼,屏住呼吸,感受着风中的声音,然后循着一个心跳走到墙角,揪出那个藏在同伴尸体下的流兵,从后抓住头发,割断了他的脖颈。

我松开手,那流兵噗通一声倒下去,眼睛睁得很大,直勾勾瞪着我。

有什么好看的,我抬脚给他换了个方向,月光照在这些人的身上,我安静地看着堆叠的身体,敛下眸子。

这就是我的工作,多年来,一直这么活着。

夜风再次和煦起来,仿佛方才打斗中那呼啸的厉风并不是它,凛冽的冬月,我甚至觉得身子逐渐暖了起来。

我抬起脸,沉默着拽下护腕的布条,解开外衣的盘扣,咬着衣摆,将刚才被刺穿的腰侧包起来,很疼,但能忍。

或许是因为我相较其他同僚格外能打,接到的任务会紧急些,因此我没有带金疮药的习惯,一般都是随便裹一裹,回去再洗。

当我熟练地用扯开粘着伤口的衣摆时,突然停了下来,心口重重一跳,有些场景不自觉地钻进了我的脑子里。

…他,抱着我的手臂给我暖手的场景。

多年来我从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此刻看着这外翻的伤口,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有人疼的孩子才会哭,我此刻觉得这伤口疼起来,比从前都疼。

包扎好伤口,我倚着破庙里的香案坐下,面朝大门,我的侧前方是堆叠的流兵,月色深沉,我闭上眼,后脑抵着香案,疲惫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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