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君屹,还不走吗?
教室里只剩四名值日生和临窗的束君屹了。
——快了,做完这题就走。
值日生挥着扫帚糊差事,扫得教室里灰尘乱飞。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中,如同欢脱的小精灵。
教室里终于只剩下束君屹。他不时地瞥向后门。
看看表,再瞥一眼后门。
走廊的窗面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束君屹连忙收回目光,低头做沉思状。
五,四,三……他在心中默数,眼角溢出收不住的笑意。
——这么用功啊,小君君~
束君屹的左肩被轻拍了一下,于航在他向左看的一瞬,坐到他右边。
幼稚死了。
***
“真是没什么印象了。”于航失落地说。
“太久了,学校一直在翻新建楼,”束君屹看到了前面的小食堂,“我也不太认得了。”
还没到饭点,食堂大门紧闭着。
“嘿,那边是球场吧?”于航眼前一亮,“我这么爱运动的人,年轻的时候一定经常泡在球场。”
他从后面推着束君屹的肩,催着人快走。
于航胸膛火热,抵着束君屹的背,隔着冬衣都能感觉到温度。
“别推我了,自己走。”
“没人呢,大下午的没有一个班上体育课吗?”于航把大衣塞给束君屹,自顾自跑进球场。
他一个助跑,冲向篮下,曲膝一跃,轻轻松松摸到篮框。
于航扬起下巴看向束君屹,背着光笑得意气风发。
一如当年。
“要是有球就好了,咱俩可以比一把。”于航环视一圈,球场空荡荡的,他走回来,“我可以让你一只手。”
——看你这小身板,得锻炼啊小君君。
——于哥教你打球吧,来,他把左手背到身后,对束君屹说,让你一只手。
束君屹脑中迸出千千万万的碎片,遥远却清晰。
每个字、每个语气,都清清楚楚,萦绕耳畔。
他明明把这些片段封死在铁盒中,尘封在不起眼的记忆深处,此刻却不受控地全数涌出。
涨潮一般,淹没了他。
他被潮水卷进水底,又冷又黑,呼吸不能。
束君屹骤然脱力,蹲下身。他埋首于臂弯,大口喘气。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于航慌忙跟着蹲下来,掰他的手,想看他的脸色。
束君屹抱着臂弯不肯抬头,闷在外套的羊绒布料中,压抑着哽咽,说没事,有点低血糖。
于航想了想,这人早上没有下来吃饭,中午和于航一起也吃得很少。
确实会低血糖。
他从大衣兜里摸出一颗奶糖,撕开包装,塞进束君屹手心。
“给,含着。”
束君屹依旧埋着头,他握紧了那颗糖,过了一会,缴械一般,闷声说:
“于航,可以背我吗?”
可以在这里,再背我一次吗?
于航一怔,束君屹这个连握手都比别人先松开的人,居然主动提出让他背。
转念一想,低血糖肯定是走不动了。
“好。”于航转过身,背对着束君屹,让他上来。
束君屹趴到他背上,被于航轻松背起来。
“你知道附近有小吃店吗?去给你买点吃的吧?”于航沿着巷道往前走。
束君屹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
牛奶喝多了吧。
肉嘟嘟的小孩才有奶香。束君屹跟肉嘟嘟的小孩不沾边。
束君屹好轻。
……
“学校西侧门有个包子铺。”束君屹松松环着于航的脖子,感受他宽厚的肩背在行走间起伏。
他声音很轻,薄雾一般,“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束君屹的侧脸冰凉,不时碰到于航的侧颈。
呼吸却是温热的,说话间缕缕热息扫过于航的耳廓。
“咳,”于航干咳一声,说:“你先把糖吃了。缓缓。”
“嗯。”束君屹嘴上应着,糖还攥在手心。“你爱吃糖?”
“嗯?”于航红了耳根,解释道:“我没有爱吃,习惯带几颗在身上而已。”
“这不正好用上了吗……”
我堂堂一米九大汉,爱吃奶糖算什么英雄。
三两个行人与他们交错而过,好奇地看着他们。
“放我下来吧,我好多了。”
束君屹不喜欢被人看着,也不喜欢于航因为他被人看着。
“别,万一晕倒我上哪说理去。”于航不让他下来,把他往上颠了颠,双手把乱动的束君屹箍紧。
他们出了西侧门,那家包子铺还在。
于航把束君屹放到里间的长椅上,到店铺门口要了三个肉包一个芝麻糖包。
他点得自然流畅,连自己都怔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点,好像点过很多次,刻在习惯里。
束君屹吃完芝麻糖包,于航给他递过去一个肉包,又起身买了袋甜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