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上动静越闹越大,宁嫣远远望着,暗道宁姝若折在此地,怕是舒氏会乱咬一通,届时她也脱不了干系。
萧南烛则思量着另一件事,眸光踌躇:“嫣儿,我有话告诉你。”
少年心音鼓噪,抿抿唇,声音如飞泉鸣玉般动听:“其实我知道你是……”
宁嫣半只耳朵听着,目光留意着藤桥动静,见不少小厮、侍卫忙活着跃下池塘施救,方才回首望向萧南烛。
萧南烛的一只手搭在膝头,苍白修长,思虑时轻轻收紧指节,手背淡青的脉络便显得愈发清晰,隐隐可见虎口破了道血痕,一路蜿蜒至掌心内侧。
宁嫣眸光微闪,蓦地留意到伤口,便下意识扒开他的手掌:“你手怎么破了,好像流过血了?”
萧南烛声音本就不大,闻言顿住,朝手掌瞧了瞧。
一道细长的赤色血痕,血线已然干涸,是午后在百香居外教训奶妈子,远远用银丝勒她栽跟头时,没把握好力度所致。
他虚虚咳了声,缩手道:“无碍,一点擦伤罢了。”
“唉,你为什么总是受伤呢?都流血了,还不晓得用药。”
宁嫣拉住他的手,微微垂首,朝他冰凉的手背上呼了口热气。
萧南烛愣住,宁嫣很认真的打量伤口,遂抬起头盯着他:“啊对了小表叔,你方才说有话对我说?我没听清。”
“你说你知道什么?”
萧南烛:“……”
血痕上的一口暖息很快散去,他望着宁嫣满眼关心的神采,突然不想告诉她,我是你前世及笄后避如蛇蝎的四殿下了。
第23章
假山池苑下,寒风渐盛,婢女小厮们好一通忙活,终于将宁姝捞上岸来。
宁嫣隔着老远,尚能听见宁姝颤颤抽泣声,回过头瞧瞧,几名奶妈子已将宁姝抱进怀里,吵闹的簇拥着宁姝离开池塘。
“嫣儿?”
萧南烛见宁嫣侧首关心宁姝的状况,心中颇为不满。方才就该下些重手,直接让那大小姐在水里淹死得了。
前生少年时,他在宁府寄居那一年,也曾被宁姝柔婉的表象欺骗。
以为宁姝不仅是个知琴知棋的名门闺秀,更性情纯善,与宁府其他势利之人不同。
故此,他离府前,曾数次对宁姝提及小宁嫣在百香居处境窘迫。宁姝面色惭愧的解释自己不知情,更说会好生照料庶妹。
可惜也不过说说罢了。
若非十年后再入宁府,他顺着宁嫣偷制药囊一事,得知宁嫣这些年过得艰难,他险些要以为宁姝当真是个恭顺谦良的好姐姐了。
萧南烛似笑似嘲的勾了勾唇线,悄悄攥紧拳头,蜷曲的四指狠狠撑开掌心。
自虎口蜿蜒而下的血痕瞬间被扒拉开,渗出丝丝缕缕鲜血,洇红苍白的掌心。
宁嫣:“……”
她回过头,就见萧南烛摊出的手掌血色淋漓,不禁瞪大眼睛:“你、你这是怎么了?”
萧南烛眸若藏星,思忖道:“许是擦伤之处淤血渗出来,以致于伤口突然裂开。”
宁嫣敛眉,震惊望着他:“可你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萧南烛无辜的摇摇头,神采间竟隐隐蕴着一抹委屈:“不知道。”
宁嫣脑海掠过梦境中他执匕首在掌心划出鲜血,将血色一点点洇入她的墓碑「宁嫣」二字的画面,心中怅然,忙朝他掌心又呼了口热气。
“唉,你痛不痛?”
萧南烛眸光微闪,轻声应和:“有点。”
“小表叔,你还是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比较好。”
“等下回去要记得自己再处理下伤口,冬寒天冷,伤好得也慢,切忌碰水,知道吗?”
话说着,小姑娘自腰间解下一条假饰的赤色满绣束带,小心绑到萧南烛手心。一圈又一圈,动作细致柔软,像在对待一只精致的细瓷瓶。
事实上,萧南烛的手确实好看堪比细瓷。骨节匀称,手指葱玉般修长有力,拭去血珠,裹上红艳艳的软带子,在掌心打出蝴蝶结,比女儿家精心养护的素手还美上几分。
宁嫣敛容为他包扎,末了才满意的笑了笑,眉眼舒展开来,恍如冬日阴晦天色中的一抹灿阳,暖入心髓。
萧南烛望着她专注的神情,心跳砰然,忽而生出些松快之感。
宁嫣虽没认出他的身份,但她分明记着前世对他的不喜,在今生却还愿与他亲近,想来并没他所想的那般讨厌他。
甚至,她初见时还曾逗弄的问他「长大以后,他可不可以把自己送给她做夫君」诶……
萧南烛抿唇,耳尖如晕开的云霞般,泛起微红色泽。
宁嫣松开他的手掌,瞧了眼天色,糯声道:“小表叔,我要去给祖母请安,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