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暖阳、花苑山池下,小姑娘也曾这般牵着他冰凉的手,说笑着逗他“小表叔长大以后,把自己送给嫣儿做夫君好不好……”
盈盈笑语犹在耳畔,萧南烛脸颊一阵燥热,耳尖蹿升一片绯红之色。
梅林冬风萧飒,宁嫣打了个喷嚏,忽见萧南烛苍弱的脸颊腾起两团红雾,微怔道:“你是不是发高烧了?小表叔。”
莫非是在书房与那剑士交手所致?
宁嫣担心,垫起脚尖,抬手去探他的额头:“冬日天寒,耽误不得,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手心将将触及额发,萧南烛被烫到一般,连连闪躲着逃开。
两颊绯色如雾,耳尖更是滴血般的殷红,局促的宽慰:“没怕,小表叔没事。”
宁嫣皱眉:“那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伤着了?”
萧南烛:“……”
第20章
寿宴次日,宁府撤下漫天红绸,府中侍婢小厮们匆匆忙碌着清扫庭院。
宁嫣自百香居出门,一路穿廊绕柱,娇小的身影掠过重轩绸幔,行到长康堂附近的假山池苑。
假山下冬景寥落,枯败的花树迎着晨风呜呼作响。池塘藤桥上缭绕的花蔓亦是凋零萎缩,凝着薄薄的霜花。
宁嫣踏上藤桥,眼瞧长康堂近在前方,心中生出些悔意。
应当先去探探萧南烛,再来拜会祖母的。
昨个儿,闲云阁百株红梅间,她担心萧南烛伤势,随口多关心了两句。
也不知怎么,萧南烛面色潮红,俨然起了高热。许是怕她担忧过甚,揉着她的脑袋宽慰了几句,独自逃走了。
也不知他昨夜请没请大夫?若是他在书房与那守门剑士交过手,可曾被认出来?万一被认出来,招来豫国公报复怎么办。
「啪嗒」一声,石子投入池塘,藤桥下幽绿的池水激起圈圈涟漪。
宁嫣已行至藤桥正中,被唬了一跳,忙敛神朝桥下瞥一眼,不觉骇然。
这藤桥横贯池塘两端,桥架以细藤子扭编而成,如一张渔网托举中间的雕花桥木。
而她前方左手边与桥木相衔的藤条竟断开一截,如此便在桥木边漏了个破洞。
大人通行倒是无碍,她这样的小孩身躯却足够掉落池水。
初冬寒凉,池水深冷,若失足落水可不得了,须得好好注意才是。
宁嫣拍拍胸脯,朝周边张望一眼。方才石子投湖来得蹊跷,可四处寂寂又无旁人。
她拧眉,小脚边的桥木上横七竖八卧着几枚石子。
莫不是她方才想萧南烛的事出了神,自个儿不留心踢了块石子下水?
如此想着,宁嫣小心越过藤桥,未多时,便行至宁老夫人所居的长康堂。
长康堂雕饰华美,终年佛香不断,四方窗牖上还贴着红帛漆金的「寿」字,耀耀夺目。
廊檐下的栏杆榻板上,几名绿罗短袄的侍女正玩闹着谈天,老远便闻得笑声,如清铃般悦耳。
宁嫣从容上前,凑近侍女们扎堆的栏杆:“姐姐们,祖母是住在这里嘛?”
她声音拿捏的轻软又甜腻,几名侍女话声齐齐顿住。
众人回身探去,只见一个红裙白袄的小姑娘昂着笑脸,肌肤白净,唇点朱红,小仙童似的稚嫩可人。
水灵灵的眸子如紫葡萄一般、又似藏匿无数繁星,倒映着她们的脸庞。
“诶呀,这不是三姑娘么?!你大清早怎么也来了?”一名侍女知她处境艰难,心生怜爱,忍不住将她拉进廊下问候。
宁嫣听见「也」字,稍稍留心,笑应道:“昨日寿宴,祖母听大姐姐抚琴时,身子不适昏厥,嫣儿很担心,就过来看看。”
几名侍女相视一瞬,牵起她的小手往屋里走,语气怜惜:“三姑娘有心了,白姨娘和二小姐母女在里头,老夫人将将起榻,你且进去看看吧。”
宁嫣闻言,明眸中灵光四溢,声音甜甜的谢过侍女。
那小兔子般受宠若惊的眼神惹得众人愈发怜爱,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争相引她进屋。
老夫人正歇在长康堂主院的东暖阁,宁嫣甫一跨进门槛,便有热浪扑面,隔绝开外界的寒气。
侍女们收敛笑容,素手掀开湘帘,朝床榻上干瘪枯瘦的老人禀报:“老夫人您瞧,三小姐大清早来看您了。”
宁嫣小小的身体钻过帘子,稍稍瞥过屋内宁婧母女,径自走到床榻边屈膝福礼,俏皮又不失敬重:“祖母安好!”
老夫人手捂金袖炉,正倚着引枕和宁婧母女说话。忽见一道红团子似的娇小身影跑过来,不觉诧异。
她前倾身子,凝眸打量,声音略略沙哑:“小嫣儿?你来作甚?”
宁嫣跪在榻边,小手偷偷绞着袖摆,恰到好处的透露着一丝不安:“我进府这么久,还没有人带我来给祖母请安,我就想着自己来过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