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之后有三座大桥,无论大小官员,至此皆要下马,故而谓下马桥。
引导的是内侍省的宦官与礼部的官吏,面对第一榜的进士候选人,深知这些人日后将会是中枢的相公,宦官们一改往日威风,笑眯眯的解释着宫城构造。
“过了下马桥,便是金吾卫的署衙,左边是左金吾杖院,右边是右金吾杖院,径直向前走,便是大内最大的宫殿——含元殿。”
考生们瞻仰着壮丽宏伟的含元殿,“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心中不免生起一丝敬畏之心。
“左右分别是东西朝堂,乃百官候朝之所,有时太子殿下与宰相也会在东西朝堂会见百官,上有翔鸾、栖凤二阁,殿与阁之间以飞廊相接,中间有条道,叫做龙尾道,供文武百官登殿,日后大朝时,诸位也是有机会由此道入含元殿的。”
宦官的话一出,一百多名考生议论纷纷,他们看着宏伟的含元殿,“我等读书人,当以入此殿为荣。”
经过含元殿之后,宦官将众人带到宣政门,“从此门进,便是宣政殿。”
宣政殿虽不是最大殿,然而却是大明宫中真正的权力中心,天子继位,册立储君,宣布政令,以及朝议皆在此殿。
考生们入殿,按位次排列整齐,殿院周围皆是执杖禁军,左右有日华门与月华门,三省中枢机构以及弘文馆御史台便在两门之外。
“宣政殿之后是紫宸殿,是内朝正殿,只有京官五品以上以及宰相才有资格被宣召进入此殿,谓之入阁。”
“不过还有一个例外,那便是门下省的起居郎与中书省的起居舍人,为御前左、右史,对立于殿中,负责记载天子言行,编入史册。”
“诸位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便各凭本事。”
“能入含元算不得什么,”有考生议论道,“能入阁,定然是公卿宰相之列。”
考生们已齐聚宣政殿院,院内钟鼓二楼忽然敲响,百官穿身着公服踏入大殿,脸色并不好,且对今日的典礼颇有微词。
“想当初我们中进士,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今时不同往日,圣人惜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怕这些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受此殊荣而娇纵。”
“官场犹如战场,圣人再惜才,也不可能逾越规矩,想踏入这扇门,谈何容易。”
“规矩?”有老臣摇头道,“刘中丞可是一月三迁,哪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内廷·长安殿——
宦官急步于宫廊间,一路飞奔至长安殿,于门外叉手道:“启禀圣人,百官与所有考生皆已齐聚宣政殿。”
寝宫内,李忱盘坐在铜镜前,苏荷则是跪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替她梳着秀发,随后将其盘起,以玉簪固定,用巾子作为内架,包裹住盘发,最后系上幞头,慵懒的人一下就变得精神了许多。
苏荷伸手拿起尚服局新送来的黄袍,十分娴熟的为李忱穿上。
李忱挪了挪身子,穿上靴子后站起,苏荷也随着起身,并拿起玉带,环过她的腰肢,细心的为之系上。
“好了,时辰要到了。”苏荷退开一步,十分欣赏的说道。
李忱点了点头,便踏出了长安殿,坐上步辇前往宣政殿。
暮春的气候刚刚好,一缕阳光洒向宫城,落在了宫廊的夹道上,也恰好打在了李忱的脸上。
今日是崭新的一天,也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是新生,还是跌入深渊,一切都不可得知,但李忱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即便千难万险,也要拼尽全力去尝试,即便失败,至少也曾抗争过,若连抗争都没有,那么注定永远都无法改变。
长安殿内,李钰睡眼惺忪的从榻上爬起来,走到正殿,“阿娘。”
“去叫瑾舟姑母与你寿安姑母,我们一道前往日华门,瞧瞧这传胪大殿,也瞧瞧这些新科进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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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李忱踏入大殿,文武百官纷纷跪伏行礼,“陛下万年。”
李忱坐在御座上挥了挥手,礼部官员旋即将考生们的原卷与誊录一同抬上殿。
依旧由两位主考官揭卷,崔裕位御座左侧,刘曾儒位于右,礼部官员按照誊录卷的排名,递交原卷至御前。
咚!——
随着一声钟响,典礼开始,官员将状元的原卷拿起,交由宦官,再传至崔裕手中,由崔裕与刘曾儒同时展开。
开卷的同时,也将糊名撕去,露出考生的籍贯与姓名。
李忱看着第一名原卷上的字迹,眼里露出了欣赏与欢喜,“这状元的字,写的不错,担得起魁首。”
而后,李忱向殿外念道:“进士一甲第一人,闻喜裴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