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210)

半个时辰后,皇帝已经躺在胡椅上睡着,而李忱依旧跪在殿外,脸色苍白,冻得发抖。

滴答滴答,视线越来越模糊的李忱,好像感受到雨停了,张贵妃撑着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并低头骂道:“疯了吗?”

李忱没有回话,张贵妃有些生气,“你要是死了,还拿什么去救别人。”说罢,她将李忱拽起,也不管李忱是否愿意,强行将人带到殿阶之上,随后一把拽进了大殿之中。

全身无力,加上双腿没有知觉的李忱只能任由张贵妃摆布。

平时犟脾气与一直注重分寸的人,今日却没有一丝反抗之举,张贵妃于是朝身侧的宫人吩咐:“去叫替雍王视诊的陈医正来此等候。”

“喏。”

张贵妃生气的将李忱拽进大殿后,便随手一扔,任由她倒在地上也不去搀扶。

这一举动将皇帝吓了一跳,他从榻上惊醒,看着浑身湿透的李忱,脸色惨白,就连身体也在颤抖。

“陛下打算让雍王死在殿外吗?”张贵妃生气的质问道,“妾可不管陛下与自己儿子之间的恩怨,雍王想要寻死,大可去其他地方,承欢殿可不想沾这个晦气。”

吓糊涂了的皇帝,看到榻前的炭火才想起正月春寒,于是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忱从地上艰难的爬起,她跪在皇帝跟前,“求圣人开恩,赦免李守忠与范元辅。”

“若是没有他们,圣人何以能见到今日的…长安雨。”

皇帝沉默着不做声,他很是清楚昨夜的情况,但作为帝王,他心中的疑心早已胜过了感激,“功是功,过是过,朕已经格外开恩,赦免了他们的家眷。”

“是臣让他们来的,如果要杀,圣人也应该先杀臣才是。”李忱又道。

“掌握兵权的,是他们。”皇帝说道。

“圣人非杀不可吗?”李忱抬头,睁着满布血丝的眼睛。

皇帝没有回话,但眼中的态度很是明确,李忱拔出发髻上的金簪,而后抵在自己的脖颈处。

张贵妃内心一阵惊慌,她扭头看向皇帝,皇帝则是拉沉着一张老脸,“你在威胁朕?”

“如果圣人执意要杀,臣绝不苟活。”李忱道。“范李一死,天下臣民将会彻底寒心,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敢用性命来效忠大唐的勇士了。”

皇帝冷盯着李忱,他从榻上起身,“朕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圣人也会记得臣是什么样的人吗?”李忱问道,“可是圣人记忆中的我,早已在多年前就死了。”

皇帝被李忱的话哽住,他踩着地上的木板来到李忱身前。

“为了两个外臣,值得你这样做吗?”皇帝低头问道,几十年过去,对于妻子儿女,他从不曾心慈,而今,心中唯一的遗憾便成为了最后的一丝悲悯。

“也许圣人觉得他们只是两个外臣,可在臣眼里,他们是愿意拿性命来报恩,明知是不可赦免的死罪,却依然选择冒险来救臣,来救圣人与大唐社稷的忠臣良将。”李忱回道。

皇帝负手,“这一点,你跟你的母亲,还真是像。”

“冯力。”皇帝唤道。

“大家。”

“传朕旨意,李守忠与范元辅救驾有功,免其死罪,革去都督一职,扶风、千阳、上洛、商洛四府折冲都尉各降为校尉,从今往后,诸郡不再设都督,太守府与折冲府军政互不干涉。”皇帝道。

“遵旨。”冯力叉手。

李忱听后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金簪,假装赦免这样的把戏,是皇帝惯用的手段。

“朕不会杀他们。”皇帝说道,“朕既然能向你母亲保证并且做到,就绝不会失言于你。”

听到皇帝这番话,李忱这才放下心来,支撑身体的念力消散后,眼前越发模糊,金簪从她垂下的手中滑落,整个人应声倒地。

皇帝略微挑眉,“来人,快宣陈医正,送雍王回府。”

“启禀圣人,陈医正已在殿外。”宦官入内奏道。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长恨歌(四十六)

皇帝看了一眼张贵妃, 张贵妃便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诸皇子中,三郎最在意的是谁,难道还能瞒得过妾吗, 虽嘴上说着无关紧要, 可若雍王真跪出个好歹来,最伤心的, 恐怕也是三郎。”

以为张氏善解人意的皇帝轻叹了一口气,“朕有那么多儿子, 却没有一个是懂朕的,朕养了他们几十年,还不如爱妃贴心体己。”

困意袭来, 一夜未睡的皇帝, 摆了摆手,“朕倦了, 得去好好歇歇。”

“冯力。”皇帝边走边道。

“大家。”

“将雍王送回靖安坊。”

“喏。”

张贵妃将皇帝送走,随后折返殿内亲自将李忱从地上扶起,“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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