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小伤。”崔裕道, 他叹了一口气,若非自己认识叛军中的军官,自己恐怕也会命丧今夜,“他们杀紫衣是除奸,但是低层的军士难以辨认要杀之人的容貌,便下了宁可错杀的命令。”
“那兄长呢?”崔瑾舟瞪大双眼紧张问道。
“今夜的叛乱,你兄长早有察觉,也做了应对的准备。”崔裕回道,“只是…”
“只是什么?”崔瑾舟看着父亲。
崔裕挑眉,“亲王能够调动州郡太都督前来救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阿爷是说,兄长调了州郡兵马救援长安吗?”崔瑾舟问道。
崔裕点头,“禁苑没有动静,说明圣人并不知情,更不可能让兵部调取远在地方的折冲府卫士,私自调兵,可是重罪。”
说罢,崔裕便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与妻子叮嘱了几句后便赶往了大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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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长安城中人员失踪与死亡的名册统计出了大概,十六日,几乎整个长安,都沉浸在了死寂中,尸体抬走后的黄土上,留下了一滩滩风干的乌黑血迹。
士兵们清理着地上的狼藉,连上天都感受到了臣民的悲伤而下起了雨。
雍王府内,苏荷从沉睡中醒来,萦绕在鼻间的,是一股清淡的檀香味,与李忱身上的很是相似。
苏荷从榻上爬起,环顾了一下四周,“娘子醒了?”
思柔端来一盆热水,“这是哪儿?”苏荷侧头问道。
“这是雍王的房间。”思柔回道。
“她人呢?”苏荷又问道。
“郎君一早就入宫去了。”思柔回道,她将拧干的热巾递给苏荷,“早膳已经备好了,是郎君特意叮嘱的。”
“多谢。”苏荷接过,“你叫什么名字?”
“奴叫思柔,她们都唤我十一娘。”思柔回道。
“思柔。”苏荷微微睁眼,“是个好名字。”
“春日悠悠,春风载条,春酒思柔,这是郎君取的名字,奴出身掖庭,自记事起就在那儿了,所以没有名字。”思柔回道。
“这倒是像她的作风。”苏荷说道。
“郎君对于苏娘子的在乎程度,奴还从未见过郎君将谁带进这间内院来过。”思柔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就是瑾舟娘子,也多止步于书房,也从未在府中留宿过。”
“从去年开始,郎君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她又盯着苏荷继续道,“杨郎君说昨夜暴.乱,是娘子救了郎君,奴原先觉得娘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女子,甚至容貌与家世都比不上瑾舟娘子,为何会得郎君如此在乎,连杨郎君说话时,眼里都充满了敬佩,奴就在想,这些世人引以为傲的东西,其实都是禁锢,瑾舟娘子的不凡,就在这禁锢之内,而能让郎君在意的,是禁锢之外的东西,郎君他与长安城内的所有宗室以及世家子弟都不同。”
苏荷听着思柔的话,闭上双眼浅笑道:“李忱还真是…”
“连院里的丫头都那么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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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右相李甫、御史大夫王珙入狱后,大权就落在了宠臣张国忠手中,长安兵乱后的所有事以及对于逆党的处理,皇帝也全权交给了张国忠。
至于李甫与王珙案,因是宰相与御史,便交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进行三司推事,并让左相程希烈与崔裕陪审,参与逆党清算,而周王身份特殊,则交由宗正寺。
——大明宫·承欢殿——
“启禀圣人,雍王求见。”冯力走到皇帝榻前。
经此一役,皇帝再难入眠,他躺在榻上,明白雍王是为何而来,于是挥手,“不见。”
冯力从殿内退出,叉手道:“雍王,您回去吧,这段时间大家不会见任何人的。”
李忱当然明白皇帝的心思,如今长安城中形势紧张,太子被软禁于东宫,张国忠在大肆抓捕李甫党羽,并借此便利排除异己,今日的长安城,恐慌更甚昨夜。
一旦李忱转身离去,那么两位都督与四名折冲都尉必死无疑。
“冯翁,我不能走,我一定要见圣人。”说罢,李忱推着车走下殿庭。
只见她从轮车上爬下,挪动身躯跪在殿阶下求见,“雍王李忱,求见圣人!”此时的天空还下着瓢泼大雨,雨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公服。
冯力见之,吓了一跳,“十三大王,您这又是何苦呢。”于是转身回到殿内向皇帝转奏。
“大家,雍王跪在殿阶下,外面还下着大雨呢。”冯力担忧道,“雍王一向身子骨弱,怎经得起这寒雨。”
皇帝却不以为意的坐在胡椅上烤着暖和的炭火,对殿外的请求不作理会,“由她去吧。”
初春时节,冬天的寒气并未消散,雨水就像是冰刀一样寒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