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梦录之蝴蝶·上篇·逆水长游(32)

“怎么?不合你的心?”她笑得无比自然。

毕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色古怪,还想说什么,沈斯滴却像看不出似的走开。

然后是野猫一样的倪奇郁,她一脚勾过毕罗身边的椅子.坐下来,盯着他,尽量以不为人察觉的愤怒音调轻轻地说。

“若是不看桑桑的面子,我真想让你小子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俊秀的脸上几乎是空白的,因之更令人惊心

然而桑其苍白的手指从身后环住她的肩。青灰色,飘着长长羽穗的高领柔和地托着她的笑。她深浅不一地看着毕罗

“毕罗,你想不想去蓝屋喝茶?”

蓝屋。

奶茶的暖香细细地在空气里开放。

杯沿上点点滴滴的水雾像泪,又像薄霜。氛围是安恬的.也是种随兴渲染的空白

桑其用十指捧着杯子.低眉敛目浅浅地啜饮,像只优雅的蜂鸟

“再次多谢你送我的礼物。”她看着对面的毕罗,像是总结般地说。

“巧合的别名是默契。”

毕罗咬了咬牙,很努力的抬起头.看她。

“他的也是……逆水长游?”

“答对。”

“如果不是你们两个事先串通好送我同样的礼物,那末就是你们真的想到了一起。”

桑其微笑。

“虽然一个是草书,另一个是行书。可本质上是一样的,对不对?”

“你在护着他?”

毕罗转移了目光,轻声问。

桑其不答,反问。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你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就说不出这样不讲道理的话?”

“不讲道理……是吗?

你今天这样看我,是不是因为沈斯滴拆了我的台?“

桑其直视他。

“你接近我,是不是因为粟非在我身边?”

毕罗忽然静了下来,头低得很气馁,那一刻他成了找不到沙堆的鸵鸟

打蛇要认准七寸,那么人呢?想了结一些刺痛一些苦涩,是不是,也该敲响他心底最深陷的洞天

桑其轻轻地叹气,没有理由。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故事。

是的。我们纠缠不清。我们甚至可以用绯色的殷勤粉饰自己。在身上,脸上遮一些很俗俚的面具。偶尔还会说一些让自己在心里呕吐一地的字句取悦旁人——我们为了什么?为什么?

有些情感原本在心底无声地沉睡,而一旦被期待中的那一抹或沉郁或无心的眼神照亮,就迫不及待地想拥有想象中的和谐模样。然而过去的过去里怪我们把它藏得太深,当那只鸟儿自下而上逾越一环又一环风景时,亘远的不足感风蚀了它的翅膀。于是我们迷失了并疼痛着注视那个原本戴着光环跳进我们眼里的人——那个真正让我们在第一眼就放任心去沦陷的完美标本。

拥有一切我们渴望却求不得的拥有的人。

我梦想成为你那样的人。

是的,我梦想你。

就是如此。

在这时候,相知的欲求就等价了妒忌。流泪的眼里容不下砂粒,更容不下一个时刻都仿佛在提醒着自己的不完美的人的存在。

于是就自作聪明地想一一只要伤了这个人,就能为自己找来开释的理由,自己就无须遗憾,只作最好

毕罗,沈斯滴,你们是不是如此地走着

一一若是不能靠近你,就让我远远避开你

一一若是我欢喜时,你记不得陪我欢喜。就要你悄悄含泪,远远看我微笑。这样

一一至少,至少,你会记得我的名字,我的笑

“算来算去,所有的弯路都归向同一个终点。”桑其轻轻地笑。

“毕罗,你已到了我们身边,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想要什么?”

“因为……我好像一辈子都靠近不了你们。”

毕罗低低地说。

“我是迟来的。对你们,我一无所知,进不去啊。

你懂得吗?我进不到你们的空间里去。可是别人,他们郡已经很肯定很肯定地看我了,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可是他们认定了我也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了,可是我不是呀!真的不是!

就这样就是这样……他们已经划出了和我的界限,可你们,你们那个看上去阴阳怪气,事实上却超脱也很现实的小圈子。粟非,倪奇郁,花菂笑,沈斯滴,还有……你。

你们这些总是要比别人想得多些的人,你们也不肯接受我。

那么我呢?我是谁?我究竟要去哪里?夹在你们和他们中间,我好累呵!没有人肯真的接受我,都在有意无意地逼迫我,我累,我真的累了。

再这样下去我想我不是死掉就是疯掉,因为我已经厌烦透了胡说八道逗人开心哗众取宠的角色,是的,我厌烦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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