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其。你可知道,一无所知与无所不知之间,其实并无差别。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返回到从未听说过粟非这个名字的日子。
然而我的机会已用尽。我根本无力回头。
我为他的位置而来。然而,我并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若是知道,或者我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在他心头留下关于我的点点印痕。
九月秋凉的清早。
遇上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空气中刹那充满令人透不过气的木叶芬芳,澄明透彻,纯净得令人微微昏眩。仿佛又回到儿时梦中多少次恣意飞行而过的荒原。天空黛蓝,云朵潮湿鲜红,脚下的草地无限碧绿清凉,溢出微弱摇撼着的呼吸,整个世界是一颗古老而新鲜的心脏,在一刻不停地喘息和呼唤。
那是我早已习惯的节拍和动荡。
那就是你的心,你的生命吗。
粟非。
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可换得今世擦肩而过。
然而擦肩而过的你,却是这样的纯粹而透明,古典而脆弱。
你并不是我的对手。然而你拥有了一切我的失落。我在世情如霜中历练出的强悍与心机,却能不能换得你的半记回眸呢。
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于是不必注视我的笑容。
一无所知地一视同仁,其实是种最恶毒的残忍。
虽然你并不自知。
你是个傻瓜,可是我愿意成为你身边微笑着原谅和安慰的那个人。
是的,我想做你的朋友,粟非。
帮帮我,桑其。就当做是在帮助你自己
拜托你
桑其在他说完之后短暂地怔了一下,然后盯住他的眼睛。
她似乎想分辨他的瞳仁有几种颜色。而她自己眼睛里的光彩闪烁不定。
“那个缺口就是你。”她说,并解释。
“毕罗,我们的圈子(如果你坚持要这样认为)里已经有了你的位子,你愿意知道吗?
很快的你会代替我,这样我们的圆圈还是平衡的,而这将让我离开得心安理得。“
“你离开?”毕罗机械地问了一声,想了一想,声音忽地拔高一个段数。
“你要离开?!”
而桑其不带一点转圜余地地对他微笑。
“可是粟非呢?”毕罗安静下来之后很聪明地问。
“难道,你不是一直在他身边吗?”
桑其微笑。
“是的,所以我该做的也只剩下离开而已。”
她的眼睛晶亮,很坦白很无辜地注视着毕罗,注视着这个世界。
事实上.也只有这种注视,这些客观的状志在这一刻是真实的。
生命就像游乐场,年轻就是春光满目,五彩的旋转木马不停留,转去转来,来去无休,何处是尽头?
不是玩心机,其实都是孩子。只是生命需要太多的不确定性来点缀。
良久,毕罗长吐一口气。
“我了解了。”他说。
“你真是个放得下的妖精,或者,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我吗?”桑其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微然恬然黯然。
“天知道我是谁?
什么,又决定了我呢
机场
粟非的脸色比上等宣纸还要白,似乎随时可以碎裂。
他是被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式的男孩硬拖到沈斯滴他们中间来的。
“你们合在一起骗我。”
在去机场的路上,从始至终他只说过这一句话。
倪奇郁自顾自塞着耳机,一声不出地听着CD。。
“喂,各位,你们该不会真的想看我小弟笑话吧?”
粟琉懒洋洋地问了一句,马上惹来一堆白眼。
“放心,我们不是送别,是陪你弟弟去取东西。桑桑把给粟非的一点礼物留在机场寄存处了。”
“Why?她可真会捉弄人。”
“可是那就是她的作风。并没有人也请你一起来。”
沈斯滴巧笑倩兮地面对粟琉,说的话却……很不留情面。
“何必说得那么清楚……”粟琉低声咕哝。
他自是知道自己没有同漂亮女孩针锋相对的勇气。
“是粟非先生吗?”机场的服务台女孩笑容可掬。
粟琉头一个很不赏脸地大笑,指着弟弟。“他是粟非,可不是……什么‘先生’!”
粟非根本不理他,只看着对方,低声问。
“有留言吗?”
“是的。”女孩翻开记录册,“‘如果想骂我一顿的话,今天晚上FATE的聊天室见。’署名是……桑桑。”
她甜美而不解地一笑。“就是这样。”
粟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平静地接过了桑其留给他的东西。
一只小小的,模样熟悉的红绢袋。
粟非的眼神像猛然被灼了一下,手指在那一瞬间微微颤抖。
叶落,风飞。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