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梦录之蝴蝶·上篇·逆水长游(29)

有那样的曲子在默默吟唱。

有那样的声音,在多年以后的某一个温存而脆弱的时刻。引动我们,那些或许不再纯真和年轻的男子和女子的心绪。于是可以微微淡笑着追忆。

往事如烟。

可是泪水依旧可以流下来。

一切都不必去在乎。我们毕竟有过这一切。

惆怅旧欢如梦。

“桑桑,那个?”

“什么?”

粟非指一下她的耳叶。“应该是成对的吧?”

桑其伸手摸了一下耳叶,脸色突然苍白。

“……掉了。”

是那对银色的耳钉。是他们从韩国寄来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可是,这只是初次戴上它们啊。

那一双成对的,雕成古梵文式样的银耳钉,简洁而诡异的模样。

Sanskrit。

魔力的礼物。

“……怎么送这种东西给你?”

哥哥遣怀不满地看着这对耳钉时的神色,仿佛一种预言。

“女孩子家,不要喜欢上这种太玄的东西。

别小看这种东西,贴身带着的时候,要小心才是。“

我们不理解的东西,不熟悉的力量。何必自以为可以驾驭地放在身旁。

人类最大的缺点便是自作聪明。

可是,它们已不成对了。

是注定分离的宿命吗?

一语成谶。

爸爸,妈妈,还有……粟非。

为什么,我们只有用分离来保持自己的完整呢?

为什么。

“……桑桑?”粟非不安地叫她。

桑其收回神思,勉强地笑一下。

“没什么,只是份小礼物而已。别太在意。”

可是,真的可以不去在意吗?

她伸出手接一滴雨水。天已晴了。天已晴了。

一切,就是这样结束了吗?

她把头轻轻倚在粟非肩上,微微地合上眼睛。

我累了,粟非。

可是。

可以在你的身旁,有一点点的无助。

可是不可以在你的身上,下一点点的赌注。

我们都输不起啊。

可是,我想。我是真的有喜欢上你。

——你只是我暂借来寄托的一个人啊。

在一开始的时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终究放任了心头的暗涌,依从了无法回头的沦落。

哪里有为什么。

毕罗的脸色灰白。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校长室,一路上不知引来多少诧异的眼光。

他向校园的僻静地方走过去。

是真的惹怒了那个女孩吗?

那个,本就不容被轻忽半点的,骄傲而美丽的孩子。

一动念间的差池,已足以让他毕罗悔上半世。

她甚至并没有亲至,只是一封措辞优雅谦恭的短信,已足以让他今后的日子变成地狱。

是昭陵里幽然盛放的雪之兰呢。那样骄傲的冷艳的女孩。轻犯了她,将惹来多少同辈的群起而攻之。

毕罗不敢想象。

何况她的身后是怎样的人。怎样的故事。他是略知一二的。

而,最要紧是她那一句。

“这样的莽撞人,不知道怎能配得起昭陵。”

毕罗一头撞在青苔丛生的围墙上,这个没有人看得到,找得到的角落。

蜗牛的巢。

他像个婴儿一样大声啜泣起来。

昭陵。昭陵。

梦开始与结束的地方。

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失败了吗。

一辆计程车停在红枫大道旁。

她走出车门,习惯性地伸手轻掩阳光。

然后她注视着昭陵优雅宽阔的校门,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一身“束素”的装束,轻便简洁。

她的睫毛细长而淡漠,掩映一双幽蓝的眼瞳。是美丽而寂静的冰山,只飘荡在伊甸之东的洁净领域。

然而她脸上有迷惘的神色,仿佛一只落败的狐。

她再次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号。

听到接通的提示后,她静静地说。

“出来,十七。

我在‘风中奇缘’等你。“

风中奇缘。

是距昭陵不远的CAFE。常有许多昭陵子弟喜欢上这里的咖啡与茶。

亦或是喜欢上它风流甜蜜的招牌。

那个着白衣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进店门。一见是她,Waiter已习惯地不去无谓招呼。

这个女孩子有她自己的方式。他们早已熟识她的面孔。

她一眼就看到了背她而坐的一个年少女子。

那个女孩穿一件黑色宽松毛衣,高领上挂一环细细的银项圈。

一只轻盈静默的倦鸟。

她状似无心地拈着茶匙,细长的手指淡淡涂一层银色蔻丹。

她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下。

黑衣的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挥手招呼Waiter。

已经有人送红茶过来。

白衣的女孩轻轻微笑,三种颜彩的眸子在幽淡灯光下分外明亮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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